《霜落林空》苗墨

6、众生

　　殷溪早上顺手关了闹钟，结果当然是起晚了，慌慌张张地出门，又慌慌张张地回来拿手机，她在慌乱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买了一份生煎，她到了医院才发现这一个问题。她去查房却顺手带上了这一份生煎，平时都是最后去209，今天却不由自主地先拐去了209，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起晚了、太迷糊的缘故。
　　盛树看见她进来，就让两个助理出去了。他看见殷溪手上的生煎，嘴角有了昨晚到今天的唯一一次弧度：“谢谢殷医生，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呀？”
　　“我早上一不小心买多了，你的助理不是来了么，你怎么还没有吃饭？”殷溪疑惑。
　　“他们能让我喝口水都不错了。”盛树无奈。
　　“你现在是病人，你得吃饭才能有营养，有营养才能康复！我去跟他们说。”殷溪扭头就打算出去。
　　“算了，你别去了，他们也是听令别人，别为难他们了，和他们好好的他们还能给我口水喝。”
　　殷溪张了张嘴，但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她沉默地去给他做检查，做完后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等等，等我吃完你再走好么？”
　　殷溪停下脚步，找了个凳子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盛树。盛树看见殷溪看他，咧嘴笑了笑。
　　快要下班时，有两三个陌生人出现在了走廊中，坐在209椅子的对面。殷溪突然被通知开会，散会时已经快七点了，夜幕悄然降临。殷溪想着因为开会还没查房，就又去查了一遍房，她刚查完一半房，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拎着一个饭盒进了209，门没有关好，轻轻掩着。那几个陌生人在门口来回走动，殷溪有一些警惕，她拿出手机打开霜落熊的窗口：“有人在你的门口走动，小心。”
　　十秒钟不到，手机亮屏：“好的，没事，我今天挺好的，不用来查房了。天色晚了，早些下班吧。”
　　殷溪打出一个嗯字，把手机放了回去。
　　她走出大门，抬头看了一眼盛树的房间，窗帘打开着，她迟疑了许久，离开了。
　　文熙坐在车里，看见殷溪，不禁失笑：天天只拿工资，还这么晚下班，幸好她干了这行。
　　白衣女子打开窗帘，然后把饭盒递给盛树，看着盛树吃完饭，给他削了个苹果，倒水，喂他吃药，然后坐在盛树的床上和他聊天：“树哥，你说咱俩这场戏演的像么？”
　　“管他像不像，演完就行。”盛树闷闷的回答。
　　时间过得好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打发时间：“树哥，那天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啊？你女朋友么？”
　　“不管是白衣女子还是黄衣女子，谁敢给我当女朋友啊？我喜欢的但是他们不喜欢的，就冷嘲热讽，我不喜欢他们喜欢的恨不得我们俩天天绑在一起。诶，狄娅你有男朋友么？”
　　“原来有，后来入了行，就渐行渐远了，干我们这行的哪里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啊。你看我们两个凑一对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
　　直到九点，白衣女子起身，头渐渐地靠近盛树，在两个人就要接触到的时候，盛树在她耳边轻语：“自重，我可不想假戏真做。”白衣女子停了停，起身离开。
　　次日，殷溪扒开被子，露出小脑袋，时间还早，又从被子里刨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白衣女狄娅深夜探病盛树》、《有情人终成眷属》、《前缘再续》《“树敌”CP》怎么自己的手机一晚上多出这么多花边新闻？诶，谁？盛树？昨天晚上居然是他女朋友来了？他居然有女朋友？他怎么会有女朋友？殷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本来还想睡一个小小的回笼觉，现在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终是睡不着了，她打开新闻：昨夜狄娅身着白衣携带饭菜探望盛树，饭后相处多时，举止亲密，临走送上香甜一吻。目前两方均未回应。
　　平时不多看娱乐新闻的她，竟然看完了所有有关二人的新闻，她看了看表，起床收拾自己，准备上班，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个，叮咚一声，她打开手机，霜落熊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我想吃生煎。”殷溪并未回复，但是却多买了一份生煎。
　　医院门口被记者占了一半，文熙被记者团团围住，身边还有盛树的两个助理，殷溪避开他们，走进医院，她并未先去办公室换上白大褂，而是先去了209 病房。盛树的脸上有两片青黑，精神并不是很好，殷溪把生煎递给他，转身便要出去，盛树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出什么声音。查房时文熙在旁，两人并未有言语上的交流。殷溪像往常一样，不言不语，尽好自己做医生的职责。
　　下班时，殷溪又开始了一轮查房，她刚走入房内，就看到了一位白衣女人坐在盛树旁边，她并未多问，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白衣女人上下打量着殷溪，看到她身上的白大褂，若有所思，忽然嘴角弧度上扬，看向了盛树，盛树的眼神看向了殷溪。
　　殷溪回到家，并不想吃饭，直接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天已经大黑，空旷的屋子里并没有一点点声响，似乎能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她与黑色融为一体，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睁着闭着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片黑色。她经常这样在黑夜里醒来，有时她甚至想自己若是就这样在黑夜里消失不知多久会有人注意到，但是她又觉得就这样消失并不甘心。许久，手机突然出现光亮，发出微弱的光，黑色褪去，不再是主色调。她摸索着拿到手机，看到屏幕停了一会儿，又放下手机，须臾，又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条消息：“你能借我本书看吗？出院就还你。”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舞蹈：“什么书？”
　　瞬间，消息到达：“什么书都行。”
　　“好。”
　　她放下手机，起身开灯，去往书架，她的手拂过一本本书，最后停在了《岛上书店》，她拿起那本书，翻了翻，将它放在桌前，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夜色深沉，屋内只有断断续续的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