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乱》石珀

59、·五十九·

　　待月裳鸣醒来的时候，脸上覆着厚厚的纱布，左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痛感，只是有种被蚊虫嗤咬的麻木。

　　透过眼前白色的纱布，隐约看见一身笔直的身影站在床栏边上，月白的衣摆上还沾染着些许血迹，像是雪中绽放的点地梅。

　　“诸葛大夫，鸣儿的伤势如何？”他走到了一边，低声问着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

　　“鸣门主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身体底子好，稍作调养便可痊愈。只不过，她脸上的伤……”

　　“诸葛大夫但说无妨。”玉琉鸯皱起了眉，身后的拳头被捏得发白。

　　“伤口从左眼角划至唇下，半边脸几乎全毁，让我医治当然没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后遗症，只不过，要恢复容貌请恕老夫无能。”诸葛君玉道。

　　“什么意思？”玉琉鸯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他不可置信地挑起了眉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夫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你还敢自称神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玉琉鸯“铮”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棠溪剑，搁到了诸葛君玉的脖子上。

　　但他眼里丝毫没有惧色，只是淡然地说道：“即便玉宫主杀了我，我也想不出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血莲再生倒有转机！”

　　“血莲？”玉琉鸯问道。

　　“相传血莲是有个名叫菡的女子种得一种妖物。”诸葛君玉推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菡？到何处能找到她？”

　　“妖女来无影，去无踪。但她的血莲就种在艳雪池内。”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玉琉鸯有些欣喜地说道。

　　“你去了，也未必有用。”诸葛君玉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些许轻蔑。

　　玉琉鸯皱起了眉，眼里冷冽迸发：“你到底想说什么？”

　　“血莲难寻。即使被你找到了又如何？花蕊千年一生，但是无血不绽。拿不到绽开的血莲那就是白搭！说白了，这血莲是要人血喂养的。那妖女种得只不过是个苗子！”诸葛君玉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他最见不得年轻人一来来就冲动的个性。

　　“还请诸葛大夫明示。”玉琉鸯憋屈着一口气，坐了下来说道。

　　“如今之计，就是先把鸣门主的外伤给治好。即便找到血莲也要在十二个时辰内用上才有效。如此一来，你只得带着鸣门主一起去艳雪池才是正道。”诸葛君玉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可惜这张绝美的脸蛋。

　　“琉鸯……”月裳鸣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听闻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禁还是假寐了会。

　　“你醒了？”玉琉鸯赶紧走了过去，坐到床栏边上握着她的手，用唇轻轻摩挲着。

　　“琉鸯，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月裳鸣用手拿开了点眼睛上的纱布，看着眼前的男子，琥珀色的凤眸里闪过道凄楚。

　　“知道难看还逞能做什么。你不这样做，我也可以带你出峨眉的！”玉琉鸯嗔怪道，漆玉般的眼里划过道心疼。

　　“寡不敌众，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将《琼华乱》交出来。”月裳鸣别过了头，她现在才开始觉得有些害怕。

　　“那你现在让我如何是好，每天都对着你这个丑女人！”玉琉鸯侧躺到她身边，在她的唇上吻了几下，濡湿的舌头将淡色的唇瓣变得微红。

　　诸葛君玉见其，不免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月裳鸣看见他眼里的深情，不禁落下泪来，咸涩的眼泪划过伤口霎时疼得让她呻吟了起来。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哭！”玉琉鸯立刻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药膏，揭开敷在脸上的纱布，往上面抖落了些。

　　他看着左脸上深可见骨的疤痕，心里也跟着抽痛了起来，握着药瓶的手开始发颤。

　　“鸣儿，我好难受……”他俯下身抱着月裳鸣的肩膀，将脸贴进了她的颈窝，声音哽咽着。

　　月裳鸣有些失神地盯着床顶上的暗红帷幔，就像是无止境的鲜血淌过她的脸颊……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找血莲……”玉琉鸯抬起了头，他强笑着说道，黑玉般的眼眸里还滑动着晶莹。

　　“花蕊千年一生，无血不绽。琉鸯，即便找到了我也不想要。”月裳鸣别过了头，脸上的药膏带着微微的凉意疼痛渐缓，但是看着玉琉鸯痛楚的样子，心却开始发颤。

　　“你不要想这么多，先将身子养好了。”玉琉鸯揭开她额头上的纱布，轻轻烙下了个吻柔声道。

　　几日之后

　　月裳鸣身体已经无碍，但是脸上的疤还在结痂，痛痒难忍。为了防止她伸手触碰，脸上又用纱布缠了好几层。

　　她独自走到了房前的长廊上，坐在一边，看着日辉四射的样子有些晃眼。从早上开始她就没有见到玉琉鸯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在这？”

　　“冷跃？”月裳鸣吃惊地站起了身子，转头看向他。

　　“多好的一张脸，你看都成这样了。”冷跃咂了咂嘴，眼里露出道惋惜，不过随后又变得满眼笑意。

　　“很难看吧？”月裳鸣眼底滑过到黯然，虽然她还没见过自己的疤痕，但是她知道一定会很难看，不过这些无所谓，因为她觉得至少是她应该做的。

　　“反正你再难看都有人要你，急什么？不像我，就是没人要的！”冷跃在脑袋后抱着双臂，靠着长廊的廊柱上头。

　　“这次的事我还未有谢谢你。”月裳鸣浅浅笑道，右脸的笑意清澈可见，但是左脸上堆着厚重的纱布，让人看得觉得极为怪异。

　　“谢什么。我只是当个信差。不过，说实在的，你还真不是一般性的笨。”冷跃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我们都商量过，先让玉宫主带着《琼华乱》过去，如果打不过就先给她们。等到日后，我们叫上些人再抢回来。没想到，你倒好自己先答应了第二个条件了！也不想想你这样，我……不是，玉宫主能不能受得了！”

　　“冷跃，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我不想让《琼华乱》落到别人的手里，这毕竟是曳邃门的东西。我不可以那么自私。”月裳鸣垂下了脑袋低声道。

　　“好了，好了，最受不了你这种表情！反正今天不管是老尼姑还是小尼姑，不管是有头发的还是没头发的，都要不得安宁了！”冷跃摆了摆手，朝她开怀一笑道。

　　“什么意思？”月裳鸣惊诧道，琥珀眸子里滑过到惊恐。

　　“你不知道？”冷跃转过头轮到他吃惊地看着月裳鸣了。

　　“玉琉鸯他去哪了？”不安的感觉划过她的心头，琼玉宫今日有些异常地安静，好像少了很多人。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峨眉山给你报仇呗！要不是我散了功，我肯定也过去！那个死老尼姑，我第一天见她就不爽了！”说着，冷跃将手狠狠地打在廊柱上。

　　“不可以！”月裳鸣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她一把抓住冷跃的胳膊说道：“峨眉是个大门派，如果贸然上去讨伐的话，会给落人话柄的！那以后琼玉宫……”

　　“你放心，玉琉鸯那小子脑袋好着呢，你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冷跃努了努嘴说道，虽然他越来越不喜欢玉琉鸯那小子，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某些做法。

　　“既然知道这又是为何？”月裳鸣垂下了手冷声道。

　　“你说为何？当然是为了你呗，峨眉那帮子老女人肯定没那么爽快放过你的，这次不过是你弄得事情太大，要是再留着你恐怕也不好看。于是就放了你，日后要是等你伤好了，还不照样如此！”

　　“那琉鸯他……”

　　“当然是去给她们一个教训！”冷跃嘻嘻一笑道，漆黑的眸子里闪过道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