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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唐僧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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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散后,清乐召了太师与瑟邪,三人漫步御道,太师与瑟邪紧随左右。闻得女王欲向玄奘提亲,太师喜行于色,连连应是。
瑟邪却是不可置否,道:“那位高僧的大徒弟,臣早年颇有耳闻。那孙悟空五百年前自称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玉帝派下十万天兵天将,也奈何不得。而今陛下欲与他师父成婚,怕是艰难!”
清乐闻言蹙眉,问向瑟邪:“这可如何是好?寡人本欲只留下玄奘法师,让他那几位徒弟自去,如今听卿家一言,怕是不成。”
一时间,几人沉默无言。
御道内正是浅风送香,澄澈分明的景致。微微小风吹过,太师略略沉思,笑道:“陛下,若是御弟自愿留在我西梁,那他徒弟又怎能违背他师父的意愿?”
“太师有何妙计?”
清乐附耳过去,听得太师一番私语,登时喜笑颜开。
迎阳驿馆修的是廊腰缦回,紫檀为栏,西梁富丽可见一斑。
西行一路上风霜劳顿,且玄奘自幼于寺庙中长成,哪曾见过这般荣华富贵地儿。
玄奘闭眼参禅,耳畔传来徒弟们的阵阵调笑声,搅得人心慌意乱,哪还有素日的高僧模样。
“八戒,你瞧!女王专程为师父备了这富贵地儿,怕是明天就得把咱师父招去当夫君才是!”悟空示意着玄奘面色不愉,更为放肆的打笑。
八戒正啃着瓜果,囫囵吞下,“就是,师父若是在这女儿国成婚,那咱们就散伙呗!大师兄回你的花果山,沙师弟回你的流沙河,俺老猪回我的高老庄!”
“这如何使得!这取经是菩萨旨意,怎可半途而废!”沙僧正襟危坐,眉间愁意越浓,脑门更亮了。
“还未说完!”玄奘又羞又恼,白净的面上又是一起绯红色。“你这猢狲,有此闲心,还不想法子倒换关文离去,惹得我等在此浪费时日!”
悟空也不恼,嘻嘻一笑,凑到玄奘跟前儿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师父莫恼,莫恼!过会子定会有人到此处,届时无论提何要求师父只管应下便是,万事都有俺老孙!”
正待玄奘应下,喜笑声远远传来,未曾露面已先有三分威严气势。玄奘心下明了,西梁国中这般放诞之人,怕不是易与之辈。
“御弟大喜,御弟万千大喜啊!”
玄奘及徒弟们循声望去,只见得太师宛若穿花飞蝶般,翩然而至,庄重且得体。
玄奘等人与太师见过礼,又见太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玄奘,不时点头赞许,仿佛极为满意,这样一番举动倒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太师打量过后,眉眼含笑,道:“陛下请御弟往宫中一行,几位长老莫要担忧。”
玄奘闻言,心下呐呐,悟空却将人推攘出去,边道:“师父,去吧!去吧!这儿有我呢!”
话说着,眨巴两下眼示意玄奘,还向着太师一通笑语,将师父托付云云。太师笑得越发和蔼来,一叠声儿的叮嘱切莫怠慢了贵客。
待送得两人出去后,沙僧便瞪着眼,道:“这般便将师父送了出去?不成,我得去接回来!”
“沙师弟莫急,等师父哄的女王印上玺印,我再施一个定身术,届时自然可脱身离去。”悟空好脾气的给沙僧顺着气儿,教八戒好一阵哼哼,“怕只怕师父倒时沉迷温柔乡,不愿西去该如何?”
“师父乃是十世修行的高僧,怎会沉溺于儿女情长!”悟空牙一龇,吓得八戒登时从凳上滚落在地,“若师父不愿去,那老孙便将他绑着去!”
顿时,八戒沙僧不敢再言。另一厢,园中春色明媚,清乐言笑晏晏请玄奘与她同坐,玄奘坚决推辞不受。
清乐也不勉强,只请人一同把臂同游,共赏御园中春时风光。园中怪石嶙峋,小桥流水,皆是道不尽的巧妙心思。
瑟邪远远望去,只见女王与那唐僧紧挨游园,不时笑语相对。瞧着倒是般配极了,眼底冷意渐起,挥袖而去。
金蝉子!唐僧肉!
“御弟哥哥既有俗家姓氏,又蒙唐王恩赐得封御弟,这中土上国的男儿风貌清湛。不知御弟哥哥可愿还俗,与我结两姓之好?”
清乐眉眼缱绻,目含秋水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和尚。
玄奘听罢,蓦地清隽脸颊红透一片,对着女王便是瞧也不敢正眼瞧,垂首闭眼不言,只是那面上一片绯红,教清乐又起捉弄心思,“御弟哥哥,听得一路传闻你乃是中土精通佛法奥妙的高僧,当是知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理儿。”
“这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贫僧曾听师父讲解过。”说起佛经,玄奘登时起了兴致,又心觉女王话中隐喻,正巧戳中他那隐晦心思,“贫僧身为出家人,自然是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我不信,那御弟哥哥可敢正眼瞧瞧我?”清乐笑意吟吟,俏生生的立在玄奘跟前儿,“你都不敢瞧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玄奘睁开眼来,其中万般复杂情绪,唐王嘱托,菩萨旨意,佛门大兴,种种宛若大石压在心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之一生,是不该妄动情念的。
过了许久,万千愁绪终是化作平静,玄奘直视眼前的清乐,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气,痴道:“来世,若有缘分……”
玄奘此时已面红耳赤,绵汗津津,直视眼前宛如神女的女王,春华秋貌,万般柔情,令人不敢亵渎半分。
他心中惴惴,前路怕是万丈深渊,那一纵身即是粉身碎骨。
“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女王轻飘飘的一句,宛若当头棒喝,玄奘敛回目光,低声念了声佛。
心底却是无比清楚。
佛,救不了他。
二人游园费了半日光景,行动间皆有些疲乏,恰好宫中有观音禅院,乃是昔年先王所建,极为恢宏大气。
清乐素来不爱拜佛求神,可不妨她晓得用这处安置玄奘,好教他的徒弟们西去勿念。
禅院中不设僧侣,有侍从将玄奘迎了进去,许是侍奉菩萨久了,都带着股淡淡的宁静飘渺。
玄奘与侍从见过礼,便被引进大雄宝殿,殿中漆金华柱,金玉铺地,经幡飘动,端的是宁静致远。
莲台上,观音尊者手持净瓶,乘云飞天,神情悲悯,双眸微闭,仿佛不忍见众生苦难。
玄奘见观音神像,当即一拜。
众生受苦时一心称念观世音菩萨名号,菩萨即时观其音声,即得解脱。①
情执已生,弟子该如何自处?
玄奘盘坐大殿中,眼前香烟袅袅,木鱼声阵,骨骼分明的十指飞快转着念珠,“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御弟哥哥。”
“御弟哥哥。”
……
紫竹林,风吹云动,流水激石生白浪。
“阿弥陀佛。”
菩萨低低叹了声,惠岸与龙女皆是懵懂神色,听菩萨说了句:“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
金蝉子此劫,唯见本来面目,勘破,放下,可这一切谈何容易。
莲池中,有一金鲤跃出水面,衔莲而去。
女儿国宫中,连绵灯火,各色花灯悬挂抄手游廊中,照亮一片春景。远远望去,只见得处处锦绣辉煌。
“陛下。”瑟邪望向身侧的清乐,灯火映照下越发似水温柔。
女王转过身去,疑惑道:“嗯?”
瑟邪曾听过人间有句诗词,极美,用来形容此时的女王再合适不过,“裙拖六幅湘江水,鬓挽巫山一段云。”
清乐只见瑟邪微微一笑,道:“陛下,可愿长生否?”
“卿可得长生?”清乐笑笑反问。
瑟邪拱手一拜,“似臣这般岁寿已然千载,陛下若想长生,臣自有法子。”
定定的瞧了瑟邪许久,清乐才移开眼,望着目光所见之处,漫天星子散落,上弦月柔柔绽光。
“寡人不求长生,国师若有心,便替我护西梁国万载千秋。”
瑟邪蓦地抬头,见得清乐眼中情绪一闪而过。
禅院中,已点上数盏香油灯,烛影微摇,玄奘满头冷汗,紧闭双眼。一瞧便是陷入梦魇。
依旧是御园中,依旧是女王与他,只是他竟未着袈裟,而是穿锦着缨,做了富贵王孙打扮!
她是女王,他是女王夫婿。
不对,他不该是这般模样。
玄奘有些迷蒙,他为何会想起这般模样用词?实在是着相了,他本来就是女王夫婿,不是吗?
这明明是他渴望已久的。
忽略心底诧异,玄奘望着眼前柔情似水的清乐,回以同等情意。彼此间脉脉含情,望着湖面那双彩艳鸳鸯,说着令人费解的情话。
“御弟哥哥,你如今可敢看我?”清乐偏头,笑盈盈的立在玄奘眼前,“可还是四大皆空?”
玄奘望着容貌妍丽,满心欢喜的清乐,眼底有些酸涩,一举一动皆是清隽秀雅,道:“自然是……”
闭了闭眼,咬牙道:“四大皆空!”
再见清乐已然凝住了笑意,玄奘微微一笑,只是那笑中有悲有喜,“陛下,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贫僧,已然勘破着相局。”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法华经》
这章用了一些佛教经文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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