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痕》紫树入夏

25、第 25 章伤怀

　　他们路遇一座凉亭就进去坐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吃着爆米花看着眼前的市井画卷。
　　明灯花月，叫卖呐喊，这里的百姓守着一个赖以生存的货摊，辛苦一日，夜黑归家，你说他们碌碌无为，他们却说人间烟火。
　　“师父，可喜欢这里吗？”
　　“十数年前我来过这里便再不愿来了...”
　　她手里的爆米花差点没惊的掉到地上去，这么大的秘密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是这样的平静，“从没听师父提起过——”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要不是又来了这里我都快忘了。”
　　他明显是在说谎，要是记都不愿记下他又为何会面露悲伤之色？那定是一段他不愿回忆的过去，藏了他的伤心，藏了他的遗憾。
　　她很好奇那段过去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深问。

　　要是细述起他的前半生来怕是她手里的爆米花都吃完了也讲不完，“这爆米花入了潮气就不酥脆了。”他温和道。
　　“哦，嗯...”绮蘩再看着他时，眼睛里自然多出了许多困惑就好像这时的良国君和刚才发生了什么区别。
　　他也能理解她的困惑，可要是告诉她当年来金国是为了杀一个人那她不是更惊慌了。
　　那个人还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金国左丞相！

　　仇恨这个词汇放在眼里笔画简单，放在心上却是比山都重。
　　当一个人被仇恨与杀心冲昏了头脑就能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的陌生人，人在世间晃荡灵魂却已到了炼狱的边缘。
　　桃国治愈了他的伤。
　　也抚平了心里的杀。
　　他对他的妻子玄渚女君发过誓，今生今世不会离开桃国。
　　她才笑了，倒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伤离恨，最愁苦，人面桃花不在，沉沉小阁幽窗，有时梦去矣！
　　他的前半生时光有三分之一都是在逼着自己活着。

　　对面的茶馆里满是茶客，“师父，我们去那茶馆里坐坐吧？”她小心翼翼道，眼中的他情绪转得有些沉重，黯淡的眼神之里藏着深深的苦涩与折磨，想必他的人生一定经历了许多不平许多的苍凉，她不敢问这其中过往就只在心里默默地心疼着他。他们出了凉亭走进了茶馆。
　　这处的茶馆之所以热闹原来是有人在说书，底下的茶客听到欢快处皆扶手叫好欢喝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俩人特意寻了个靠边的座儿慢慢呷着茶，一面听这说书的在那里讲咕。但凡市井之中能吸引人的话题都脱不开一个“俗”字，不止内容俗，名字听着都俗：
　　花舞楼里的莺莺燕燕。
　　一提到花舞楼就又绕不开那个北晟郡王乌延卧丹了，这花舞楼就是他府里的楼台，里头养着一群香艳的姬妾。
　　乌延卧丹这小子岁数不小了也不急着成婚，郡王府里没个正八经儿的郡王妃不说，他倒是纳了一群的姬妾，市井上关于他的那些个风流韵事都够说书的编成话本子了。
　　一会儿讲他走到人家的绣楼底下看见姑娘正在绣楼上梳妆，支在窗棂的木棍儿不下心掉下来打了他的脑袋就把人给抢进了花舞楼；一会儿又讲是那姑娘故意扔的木棍子就为了进郡王府，到了郡王府做小四还不干还非要做小一搅合的花舞楼一天到晚不得消停。
　　这会儿又讲他前阵子在饭馆遇见了一位姑娘，看着人家长的漂亮硬要把人家带去花舞楼，人家不愿意他就死缠烂打抱住姑娘的小细腰不松手还把人家姑娘手腕上的手链给抢下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就把人硬给抢去花舞楼了呗！”
　　听者一顿大笑。
　　良国君拧住了眉头，早知这种地方就不带着绮蘩进来了，晦气！！
　　绮蘩听得这些话哪能不臊的脸红，没让她遇见那个什么乌鸦的，要是遇见了一脚废了他！
　　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起身要走，再呆下去不知这群低级的人类还要说出什么污人耳目的话来呢！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姑娘是个异域来的女子长的又美又仙，听说她身边还跟着个男的也是威武清俊...”又一茶客道。
　　“.......”
　　“.......”
　　良国君手里的拳头攥的跟块岩石一样，手背上鼓出了几道僵硬的青筋，绮蘩尽量克制着心里的惊滞伸过小手按在了他的拳头上，焦灼的目光微微的摇了摇意在劝他先别打草惊蛇。

　　如果他的女儿真在花舞楼...

　　“不会的，这都只是谣言不足为信。”他们快步行至了一片荒地，没有灯火照亮晚色格外深沉。绮蘩拦在了他前头，“尊者，你先冷静的想一想——”因为四下无人，她就改了称谓。
　　“尊者要去郡王府，绮蘩不拦着，可是，若是茉姣真被带去了花舞楼，那些个客店为何还要寻他们？”
　　这话点醒了怒火中焚的良国君，他把这事给忘了。
　　“那你说呢？”
　　“依我看，这都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信不得。但那个郡王遇见了茉姣该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给城镇上的客店下达那样的指令了。”
　　“莫如雪护着茉姣也不会让茉姣被那个郡王抓去的。”
　　“就怕这个莫如雪出了桃国就成了废物点心，一心不会二用被人给诓了。”
　　这刻坐在土地庙的莫如雪准是要打上两个大喷嚏了，尊者就会小瞧人又说他一心不会二用，那他也不会被人给诓了呀！
　　他诓别人还差不多，嘿！

　　那顿饭吃的他现在还撑呢！
　　“茉姣，你想不想水果吃？”
　　“你有吗？”
　　“你看——”他象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来了两个水蜜桃。
　　“......”茉姣生无可恋的看了他一瞬，“又是偷的？”
　　“我——没有啊——你说的吃桃子可以不花钱。”
　　“我什么时候说的？”她打算动用“家法”了，不，是国法。
　　“在桃国的时候你说过的——”他天真的象个儿童。
　　“在桃国？”
　　在桃国桃子多的扔了都没人捡，还要花钱买是不是脑子有病？
　　“莫如雪，我是看出来了，不好好打你一顿你是不肯听话了。”
　　她，她看这土地庙也没有可手的家伙什儿呀——
　　“你，你去门口跪着去——”
　　她发火时的脸蛋竟也能这样美，“什么时候你承认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跪？”他委屈道。
　　“这桃子你先吃了——”
　　茉姣真怕自己管不住他了，外界的诱惑太多，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莫如雪又是个随心所欲的性格只要自己开心别的全不多想。
　　你说他缺乏正义感也不是，他也知道除暴安良，见义勇为就是脑袋里总爱缺根筋！
　　她接过递来的桃子丢出了门口，冷脸道：“跪着去——”

　　“跪，跪就跪。”他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哭过，茉姣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
　　“你可知错了？”
　　“我，茉姣以后你是不是真的不再理我了？”
　　他乡的月亮爬上了云桅，月光在他脸上泛出了一点光泽。茉姣拿着食指在他脸上轻轻的一抹，纤柔的指尖润出了一道细腻的湿痕。
　　噗嗤，她笑了。
　　“莫如雪，你真是没出息——”

　　“我，我是想家了...”
　　这么大个男子还会想家？就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起来吧，以后你要是再做错事定要再罚。”她稳声道。
　　“我不敢就是了。”他坐在了尘埃里，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依他来看这第一招就挺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