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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见 ...

  •   我向寿司店老板丹尼斯提出了我的请求,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店铺里间就有给员工临时休息用的床铺,只是大家的家本来离寿司店也近,所以平时没什么人住。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客人们都已经走光了,丹尼斯先生让店员们也可以收拾一下离开。他教了我店铺要怎么从内部锁上门,以及什么类似撬棍的防身用具都放在哪个角落里,防止夜间被游手好闲的家伙闯空门。说完这些,他也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我甩着手里一大把钥匙,有点困惑的问他,“您不一起住下来吗?”

      好心的俄罗斯店主正伸手去够门口顶上的卷帘,闻言有点无语的回头看我,“......你不觉得我一个大叔,留下来和你一个小女孩住一间房很奇怪吗。”

      我思索一下,恍悟了他的意思。于是我换了种说法,“您不怕我是个坏人,把店里的东西都卷走吗?”

      店主先生把手放下来,插着腰。他的眼窝很深,眼珠是带点浑浊的灰蓝色。眼睛垂下来看人的时候,我有那么零点零一秒屏住了呼吸。

      “我似乎见过你。”他突兀的说,“在我年轻的时候。”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句话结合上下语境算不算搭讪。主要是,我看着他的脸搜索了记忆,似乎是查无此人的。

      ——不过也可能是他年轻时长得比较平平无奇吧。

      “我年轻时在俄罗斯服役,”他说,嘴角勾起来一点又垂下去,“确切说那时候还叫苏联吧。”

      “......”我说,“我以为我还只有十五岁。”

      店主眉目间的阴翳迅速褪去了,他平静地笑了笑,“那就是你和你的母亲比较像吧。”

      “......”我说,“无意冒犯,但我认为按您的年龄来说见到的应该是我的祖母了。”

      “啊啊,那些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一面之缘罢了。”丹尼斯先生挥挥手说,“究竟遇见的是谁也不重要——”

      我苦苦回忆二十秒前我们的话题是什么,刨根究底,“所以您是怎么通过见过我的祖母来判断我是不是个好人的呢?”

      “难道她是个超级大好人,您特别相信她的血统吗?”

      “我恐怕在那个时代里她称不上不是个好人——现在也不算,”店主平静道,“——但她确实是个厉害的雇佣兵。”

      我说,“......厉害到您不相信她的孙女会是个穷到出不起住宿费的无业游民吗。”

      店主又干笑了几声,摆摆手走开了。这次是真的把卷帘门都关严实了走了。

      我盯着卷帘门顶上几道灰尘印陷入思考,突然发现他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相信我。

      ——我对什么神秘祖母毫无兴趣。我又不可能有父母家人这种东西。

      我进了寿司店里面的厨厅,再里面就是老板说的小隔间。——确实小,但布置的还挺朴素温馨。没有摆一张行军床了事,床铺更类似于集体宿舍的通用型号,两米长一米宽。铺的军绿色被子,布料有点硬,所以被面看上去也很平整。
      床头柜也是小小的两层抽屉。我保持礼貌没有随意翻看。柜子上散放了两本书,一本是日语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另一本都是俄语,大概是食谱,里面配的都是俄罗斯的特色菜插图。

      都没有翻看的痕迹。封面摆的旧了,里面的书页却还都很新。大概是买了之后随手就放在这里了。

      我没上过学,也没看过《钢铁》,只知道这是本非常厉害的名著。但听说过那段名句,“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据说这本书在小学必读书目里,而上述段落要求全文背诵。

      我拿起来翻了两页,又实在兴致缺缺。大概是天赋原因,我看到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痛。

      于是我把手里的书换成菜谱,津津有味的看了小半夜彩色插图,生生把自己看饿了才睡着。
      ***
      我隔着两堵墙感觉到了有人在店门前停了车。睁眼看看天色,差不多凌晨了。店家原来这么勤奋的吗。

      我起身到厨房间里去洗漱,听到卷帘门被哗啦啦的卷起来。举着刷牙杯出去打招呼,却看到不认识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机车服,两手上抬正保持着一个摘头盔的动作,但还没有摘下来。

      然后这个动作静止了。我举着刷牙杯和她面面相觑。

      过了蛮久的样子,她把手慢慢放下来,试探的说,“......早上好?”

      我含着一口牙膏水,“呜呜呜呜咕噜噜。”

      ——赛尔提·史特路尔森是个比我还古怪的家伙。

      丹尼斯店长在之后赶到了,跟我解释说这是一起开店的合作伙伴,有时候也会来店里帮帮忙之类,昨天忘了告诉我。由此我认识了赛尔提。

      ——这是个死都不肯当着别人的面摘下头套的怪人。明明今早我就看到她正准备露面。一时间我都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晚点出厨房间了。

      虽然对我来说隔着头盔复刻出别人的脸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非工作时段,非工作对象,我不是很想这么做。

      早上的食客三三两两多起来,但也没有到几个人应付不过来的程度。她却一直忙忙碌碌地在厨房和店面两边跑来跑去,只在机车服外头套了条围裙。我因为出不起合适的住宿费,所以打算在这里帮工一段时间还人情,但是史特路尔森小姐并不给我这个机会。她抢掉了一切我可以胜任的工作,原本的店员如布里兹涅夫先生等也都只能闲在一边,扎着两只手束手无策。

      早起的那波人的用餐时段过了之后店里又清闲下来。其他店员靠着柜台闲聊。赛尔提小姐拿着抹布,无所适从的在店里转来转去。我百无聊赖,边试吃新品寿司边观察她。

      这时候丹尼斯先生叫住她,眨眨眼,“不必那么害羞哦,赛尔提。你可以和凉宫小姐多聊聊,都是女孩子嘛。”

      赛尔提小姐一直套着头盔,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害羞。但是丹尼斯说完那段话之后她的头盔方向就真的转向了我,有点僵硬的过来打招呼了。

      “.......你好”她说,“我是赛尔提·史特路尔森。你可以叫我赛尔提。”

      而其实这段内容店主先生早上就当着她的面向我说过一遍了。

      我想了想,伸手说,“我是凉宫里。没有别的昵称,请直接称呼我为凉宫,赛尔提小姐。”

      机车头盔歪了歪,我解释说,“请务必不要觉得我这样是生疏的表现。我只是觉得加上‘先生’‘小姐’之类的称呼是必要的人际交往礼仪。”

      “啊......”她摸着桌子边坐下来了,“看您的长相,您也是外国人吗?”

      我环顾四周,发现大半个店都是外国友人,“算不上吧,我是混血。不过确实是近几年才到了日本。”
      “顺便一提——您的口音也很好听。您是北欧人吗?”

      “......我来自爱尔兰,”这次我真的从她的声音中听出羞涩的情绪了,一直不清楚对方表情的我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您也是欧洲的?”

      “出生地的话,是的,”我回忆一番,在适合讲的部分里挑挑拣拣,“我出生在意大利......大概。”

      我在有意识的时候就身处实验室。研究员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环境,记忆里实验室也似乎秘密转移过许多次。每次转移我作为实验品都会被强制失去意识,所以我本人也不是很肯定。只能确定实验室最后一次的所在地是在北意大利的自治区。

      我在意大利待过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满世界跑,认真说起来日本才是我待了最久的国家——因为这个国家虽然小,但不知道为什么业内招工需求永远不会饱和,专业人士都喜欢往这里挤,对我这种随时缺钱四处打零工的无业游民来说非常友好。

      我只是每次工作完之后会下意识往意大利跑,在各个城市看看风景什么的。对我来说意大利其实跟对其他国家来的旅游人士来说一样陌生。每次我待不久就又离开了。

      我也的确是挺想体会一下路上遇见的旅客所说的“乡愁”之类的情绪的,可我模拟不出来。

      于是我拈起一块寿司塞进嘴里,边告诉她说,“意大利是个好地方。”

      “那里的披萨很好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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