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画屏

2、1-3章

　　1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水袖轻轻地扬起，朱唇轻启，声音柔软而纤细。一双眼眸如同蕴藏了一湾秋水的柔情，欲语还休，引人迷醉。
　　厅堂一片寂静。看客莫不是沉迷于这软玉温香之中，个个痴迷地望着台上，统统是垂涎的神色。
　　嬷嬷扫了一眼大堂，又回身去看台上洛倾尘的戏，不由唏嘘万分。
　　如今玉屏楼头牌洛倾城的大名，放眼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名动京都的洛姑娘，生得天香国色，又最好唱戏，唱得是丝丝入扣，由不得人不叹她天仙似的嗓音与姿容。
　　简直是不食一分人间烟火的人儿……
　　前些日子还有人出了三千两银子想买她的初夜，自己硬是没让。这么个妙人儿，又岂止值三千？
　　想起当年仅仅以2钱便买下了她，嬷嬷不由得摇头轻笑。当年哪里料到这倾尘会出落得如此姿容？可真是占了大大一个便宜……
　　正在庆幸时，门口看门的小童跑来报：“嬷嬷，那莫平又来了，好像又带了一个姑娘来卖身，他说比昨天带来的那个湘莲要漂亮些呢……”
　　“嗯，知道了。告诉他，我马上就来。”嬷嬷微笑着望了一眼台上的倾尘，扭身走了出去。

　　莫平？
　　倾尘拂了拂水袖，缓缓转了一圈，口中却不由得慢下了一拍。
　　她抬眼望了望门外，只见那个丑陋的男人手中拽着一个脏兮兮的女童，依稀还是多年前的模样。男人不断翕张着嘴，看口形大概还是说着那几句话：“你看看，这女孩跟当年的倾尘挺像，说不定十年后一样漂亮呢……”
　　“这女孩可是倾国倾城的命啊……”

　　倾尘低了头，有些想笑。
　　莫平是玉屏楼的常客，三天两头带姑娘来卖。每次来必定都有一句话——“这姑娘可是倾国倾城的命啊……”
　　……可笑么？可悲么？
　　她又能说什么……

　　喉中苦涩，唱词不由得慢了些。座下骚动了片刻，她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加快了速度，下面这才平静下来。倾尘自嘲地笑了笑，眼波一转，却仍是刻了骨的妩媚，由不得人逃避的美。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琴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2
　　“听说这洛倾尘哪，可是天仙一般的人儿……”
　　“天仙？比之云妃如何？”
　　“云妃？可是那右相之女，前月才封妃的上官云姬？”
　　“正是。”
　　“当然是这洛倾尘更美。云妃再怎么美，也不过是个凡人；而洛倾尘，她这哪是凡人可以拥有的美貌……”
　　“你见过么？说得跟真的似的。洛倾尘的戏，又岂是我们听得起的……”
　　“唉……”

　　洛倾尘？比云妃还要美么？
　　他冷笑了一下，啜了一口茶。
　　云姬……是那么美的女子……一个戏子，又怎么有资格与云姬相提并论？

　　他尚还记得起幼时，云姬总是喜欢偷偷从后面捂上他的眼睛，非得要他猜她是谁。而他就会故意猜错很多个答案，惹得云姬生气地跺脚。最后他会笑着转身搂住云姬，对她轻轻说，当然是我的云儿……她总是羞红了脸钻进他的怀里，他便无奈的笑，摇摇头说，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然而……最终，她所选择的还是皇兄……
　　他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叫她云姬呢？应该叫，云妃……
　　放下茶，他忽然想去看看那个据说“比云妃还要美上三分的女子”。起身扫视一眼茶馆，便迈步走了出去。
　　茶馆的小二忙跑过来：“息公子……您，您还没算帐呢……”
　　一回头，却发现那位公子刚刚坐的位子上，茶尚还未动半口，一旁却搁着一淀金元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然而，这搁置在紫木桌上的一淀金色，与人声嘈杂茶馆相比，竟是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寂寞。

　　3
　　刚刚的戏出了一点小小的错误。其实也不过是因为看见了莫平而已……
　　倾尘弯起唇，仿佛是笑了一笑。又拿起素锦，细细地对镜卸妆。
　　倾国倾城的命……么？

　　卸下了妆，她戴上面纱，转身正想出去，却讶然的发现，门口正欣然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背靠着门框，双手环胸，也不知已在此站了多久。此刻便似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倾尘怔了怔，随即便面色如常。她敛了眉，静静地低下头，等着他开口。
　　“姑娘看上去并不惊讶呢，都不想问问在下是如何进来的？”男子挑了挑眉，开口。
　　倾尘轻轻笑了一下：“公子既然在这里，自然是走进来的。倾尘需要问么？”
　　男子唇边的笑意更浓：“姑娘好眼光。可姑娘就不想知道，在下为什么进来么？”
　　“所以倾尘在等公子开口。”
　　男子眯了眯眼，缓缓道：“明明那么勉强……为什么还是可以笑得出来呢？”
　　倾尘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她抬起头：“……公子认为倾尘的笑很勉强么？”
　　“不是吗？”
　　“……其实，笑不笑在这玉屏楼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姑娘好似见解颇深呢。”
　　“不敢。”倾尘微微一福身子，抿了抿唇。
　　“刚刚在台上……姑娘又是因为什么分了神呢？”
　　倾尘有些讶然，脑中一瞬涌上了千万种可能性，最后却只是淡淡一笑：“倾尘只是忘了词而已。”

　　忘了词吗？
　　男子挑眉看着她。
　　他进入玉屏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抬眼望向门口。而门口，仅仅只站着一个手中拽着一个女童的丑陋的男人。她却分了神，口中的唱腔一点点慢了下来。
　　在察觉到座下的骚动时，她便回过了神，恢复如常。然而，当她低下头，他却分明看见她的嘴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其实她不知道，她的眼神妩媚迷人，却又有着及淡而刻骨的忧伤。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就莫名地出了神。待到回过神来，台下一片叫好声，她却已经谢幕了。他忽地对这个女子生出了几分好奇。
　　那么美的女子啊……又怎么会拥有那么忧伤的眼神？
　　于是他便忍不住跟着她走了进来。

　　倾尘冷眼望着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低头笑了一下，最后抬起头来，微笑道：“在下姓……息，姑娘可以叫在下息公子。既然姑娘现在不方便，那么息某待今后再来拜访。”他伸手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倾尘：“今后，你我二人便以此玉相约罢”说罢转身，踏了出去。
　　倾尘凝视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最后终于回头，走进了里屋。

　　息公子么。
　　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来，的确武艺高强。
　　她扫了一眼手中的玉。
　　倒是听说，皇上的亲弟弟皇息，名满天下的息王爷，武艺不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