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薄酒》麦漾

1、阿伟

　　“xx年10月12日，晚上九点二十三分，在h市xxx地铁站发生了一场持刀杀人事件，嫌疑人是一位黑衣中年男子，现已造成3死5伤。在场群众将歹徒制服，同时呼叫了救护车。因受暴力示威活动影响，目前警察还未能进入地铁站。”

　　阿伟手上的菜刀已经被人夺下，身体贴在冰凉的地板上，疼痛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将他紧紧按在地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对他拳打脚踢。就连头上的伤口也是血迹模糊了视线后，他才发现。

　　他的手指无力地动了动，最后再没有动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周各种喧杂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

　　眼神涣散，阿伟恍惚地眨了眨眼，口中喃喃说了两个字，却没有人听清。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中缓缓流下，狂喜从他的眸子中透了出来。

　　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人，他有些不敢置信，那是那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用粉色的头绳扎出一对儿羊角辫，那对头绳阿伟十分熟悉，正是女孩最喜欢的。

　　他贪婪地看着女孩每一处地方。突然，他拼命眨起了眼睛，想要将泪水从眼眶中眨落，这样他就能将女孩看得更清楚，但泪水却怎么也眨不完，怎么都眨不完……

　　他真的太想她了，想念这个老天给他的珍宝，他的女儿，他的小萱。

　　现在他仍然能够想起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心里的狂喜，小小的，软软的，只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宠养一辈子。

　　但可能正是因为她太过美好，老天舍不得她在凡界停留太久，小萱在六岁的时候就被检查出了绝症。

　　不管身体再难受，小小的小萱面对阿伟和阿伟的妻子脸上总是带着笑，还时不时安慰他们不要担心，她一定都不疼。

　　就像一个天使，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是就算阿伟耗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小萱的病情依然没有半分好转。

　　他的妻子也忍受不了，抛弃小萱和阿伟离了婚，整整三年，再没有出现过一次。

　　从此阿伟便从天亮一直工作到凌晨，一个人支撑着小萱的治疗费用，每当他坚持不住的时候，看着小萱的睡颜，他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变故发生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三个月前，医生告诉他要不了多久他们会引用一种最新的药品，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小萱的病情。

　　他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用手抱着头高兴了许久。

　　阿伟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眼前挂着的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快讯，“为了维护h市的民主和自由，300万市民即将在本周星期六与公主公园举行游行活动，呼吁政府尽快与民众对话，尊重市民意见。”

　　因为心情颇好，阿伟乐呵呵地想道：“为了民主和自由。挺好。”

　　但之后，所有事情都失控了，不知道为什么和平示威的市民变成了肆意打砸的暴徒。

　　阿伟脸上的愁意也一天比一天重，因为受持续暴力活动的影响，他这个月的收入减少了很多，如果不是之前勉强存了些积蓄，他差点都交不上小萱的治疗费了。

　　昨天老板找到了他，委婉地表示如果公司收益之后一个月还没有好转，可能公司会进行裁员。而以往做兼职的地方也告诉他暂时不再需要人了。

　　他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随后拍了拍脸，将脸上的忧愁从脸上抹去后，才拉开小萱病房走了进去。

　　阿伟进屋的时候，小萱正在玩她的玩偶兔，她轻轻摇了摇玩偶兔的手，“小兔子，你最喜欢做什么事情呀？”

　　然后压低声音扮作小兔子回答道：“我最喜欢跳舞了！”

　　她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开心得声音就像加了蜜一样，“正巧，我也最喜欢跳舞了！爸爸和我说过不了多久医生叔叔就会给我吃一种新的药，吃了以后我就可以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小兔子，等我好了以后我们一起跳舞好不好？”

　　小兔子点了好几下脑袋，“好呀好呀，小兔子最喜欢和小萱一起跳舞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小萱察觉到阿伟进了屋，她向阿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紫荆花。

　　“爸爸您回来了？！辛苦爸爸了，今天小萱一点都不疼！”

　　以往阿伟听见这个话会立马抱住小萱，在她的脸颊轻轻一吻，笑着夸奖她，“我们小萱真棒。”

　　但今天阿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小萱疑惑地看着她的爸爸，不明白为什么今天阿伟没有夸奖她。

　　阿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在小萱的脸颊引上轻柔的一个吻，“我们小萱真棒！”

　　一个月不长不短，很快就过去了，事态依然没有因为阿伟的期盼而有所好转，原本一直到凌晨依然有行人往来的大街，现在9点不到就没了人影。

　　这个月阿伟到手的薪水比三个月还要少些。公司最后到底没有辞退他，但也给他放了无薪假。

　　他的积蓄只能支撑小萱一个月的治疗费了，他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工作。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伟手中没有找到新的工作，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他没有办法，联系医生减轻了小萱的药量。

　　再看着新闻里关于那群打着民主之名的暴徒，阿伟不由猩红了眼。

　　他们的民主，快要毁掉了他的民生。

　　10月5日，小萱的病情突然恶化，因为疼痛，小萱紧紧缩成了一团，就算是这样，她依然对阿伟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虚弱的声音带着颤抖，“爸……爸……小萱……小萱……不痛……”

　　紧接着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医生推进了急救室。

　　阿伟呆呆地看着急救室上的灯亮起了红色，失神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减轻的药量，小萱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10月12日，阿伟为小萱过了头七，穿上了黑衣，带上了口罩，将家里的菜刀揣进了怀里，走进了正在进行示威活动的xxx地铁站。

　　鲜血染上了地铁站内的地板，阿伟看着脚下的血泊，奇怪地想着，“他们的血原来还是红色的呀。”

　　……

　　示威者们依然在殴打着阿伟，没有人察觉到阿伟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他突然丧失的听力，又突然恢复了。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见小萱的声音。

　　“爸爸？您来找我了？”

　　带着一点疑惑，又带着一丝欢喜。

　　阿伟的嘴角渐渐扬起。

　　小萱，别怕，爸爸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