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禾澄

2、第 2 章

　　王乾两人对舒洛脱口而出的名字没有半点反应，只以为她在江丽华的调查报告里看到董大国的名字。

　　王乾从那叠资料中翻出几张，递给舒洛，道：“你先看看就知道这个案子有多棘手了。”

　　舒洛犹豫了两秒，还是伸手去将资料接过。

　　江丽华，49岁，无业，户籍在安宁市，是2002年从老家溪沙县迁移过来的。8月24日，其左手被渔民发现，遂报警。接着，警方在安谭县太熙湖及周围搜索打捞。8月25日，警方在湖中发现装着死者尸体的麻袋。死者背部有一处长4厘米，深3.87厘米创伤，左手肩部与手臂的连接处骨裂，手臂切割处有反复划痕，肺部有积水。死者死因初步鉴定为失血过多，死亡时间为8月20日晚上。

　　舒洛垂眸不语，她的心里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既然她都去了安宁市，为什么又要回到这里，还在这里被人给......

　　“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安谭县的警方马上联系了死者家属，但是一直没有联系上人。死者不是本地人，她老家在溪沙县，但很久没有回去了，一直住在安宁市内。安宁市距离安谭县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死者要跑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来。”

　　陌生的地方？舒洛听到这个描述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地方怎么能叫陌生？但她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她应该再也不想到这个地方来的才是。

　　王乾没有发现舒洛的不对劲，示意她接着往下看，“因为死者及其家属的居住地都在安宁市，安谭县警方便向市局申请了调查许可，这才联系上了另外两个案子。”

　　死者女儿江铃铃，就读于安宁市职业技术学院。据江铃铃舍友所说，江铃铃于8月20日早离开学校，并表示要和朋友一同出游。此后学校同学及老师便再也无法和她取得联系。
　　8月23日，江铃铃某一位追求者在尝试多种途径都联系不上江玲玲后选择报警。警方调查了江铃铃车票以及机票的购买记录，未有发现。又调查了江玲玲从学校离开的监控，找到了她所搭乘的的士司机。的士司机只说将人送到火车站，但至于她究竟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8月26日，市局接收到安谭县警局传来的案件资料，将两起案件并到一起，加大力度寻找江铃铃，至今未果。

　　死者前夫董大国，无业。8月27日上午，接连几场大雨，下水道堵住无法将水排出，又不断散发着一股恶臭，安宁市平湖区禾山街道街道办遂请了维修工人。维修工在下水道里发现董大国尸体，立刻报警。
　　经过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大概在4月19日。死者死亡时间距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超过四个月时间，又因为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加快的尸体的腐化速度。尸体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出现白骨化，很多线索已经消失。经过数次检查，在死者口唇附近出现淤青，舌骨断裂，牙齿间隙发现棉质丝线残留。硬是被人用棉布或是其他棉制品堵住了嘴。尸体身上发现多处利器造成的伤痕，下半身X器官被人捅伤。最终，法医认定，董大国死因为失血过多。致命伤为左胸处一道长四厘米，深七厘米的刀伤。

　　除了尸体上的线索，这近半年的时间将周围的监控视频，案发现场等等线索都一同清理了个一干二净。警察多次走访，询问尸体发现处周围的居民及商铺，但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里原本就是个城中村，居住的人少，大部分都是互相认识一起长大的老乡，少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平时也没什么人管。安的监控就街道口，和街道办事处那么一两个，其他的不是坏了，就是根本没按照要求安。住在那得居民也是，一问三不知。”王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由于三个被害人关系的特殊性，这三起案件被警方归到一起。原本小县城的恶劣杀人案件也跟着江丽华所有的资料一起从安谭县县局调到安宁市市局。

　　“还有一些物证和人证口供录像，不方便带出来，都在局里。”王乾等到舒洛将所有文件翻完，才敢开口：“案子的最佳调查时间48小时内，7天内属于黄金时间，过了15天以后案子就难了。今天都9月11日了……”

　　“我知道了。”舒洛读懂他话里的意思，站起身来朝房间过去，“等我收拾点东西。”

　　合上房门，影又出现了。

　　“你要出去了。”他说的是肯定句，像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样。

　　“需要我帮忙吗？那三个人......”影又接着问道。

　　“不用，还没到那个地步。”舒洛拒绝了，“你刚刚在听我们说话？”

　　“你自己去也好。”影没有回答舒洛的问题，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没了动静。

　　两分钟不到，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的舒洛走了出来。肩上挎着个背包，里面是她随手收拾的几件衣服。一边还用两手往脑后抓了几把，将两边碎发归拢到一起，梳到脑后束成一个小揪揪。

　　终于请动这尊大佛，王乾立刻规整好桌上的所有资料，走在前头为她指路，“这这这，我车停在你们小区外面了。我们这就回市局。吕局，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时候就别瞎客气了，办案要紧。我这身子可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境地，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吕国强大手一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又向舒洛叮嘱一句：“好好照顾身体，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廖阿姨这两天交接完之后就准备从医院退休，等她闲下来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你可得经常过来帮我分散她的注意力啊。”

　　“好。”舒洛很快就答应下来，她和吕国强一家人的关系很是亲密，尤其是廖姨，两人更是处得如同亲生母女一般。因此也没有推脱，干脆道：“等这案子忙完之后就去。”

　　安谭县距离安宁市市局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一段时间正是天气多变的时候，刚刚还下着大雨，等到了市局以后，雨就停了。

　　“小李，帮我把太熙公园的监控调出来，有江丽华的那一段。”刚一进市局，还没来得及和值班的同事打个招呼，就赶紧冲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喊了一声，拉着舒洛进了办公室。

　　“停，就是这里。”王乾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穿着嫩绿色长裙，挎着一个白色皮质小包，手上捏着一包面巾纸的的女人，侧过身子示意舒洛上前，“就是她，江丽华。”

　　舒洛瞥了一眼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晚上七点十分，正是公园最热闹的时候。视频中，江丽华一路朝着太熙湖的方向走去。

　　不难看出，江丽华对这一次的约会很是期待。从在监控中出现到离开这一段路，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过，还时不时看看手机，确认着自己脸上的妆容是否完美。

　　这是公园南门的一处监控摄像。除了江丽华之外，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来公园散步的人。介于江丽华的表现，舒洛将视线更多的集中在年龄于4、50岁之间的中年男人上。

　　在太熙湖边上步行栈道的监控上，江丽华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她的步子放缓了很多，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四周看。这里大概已经接近犯罪嫌疑人和江丽华约定的地点了。突然，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出现一抹惊喜而又羞涩的笑意，认准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谁给她发的消息？”舒洛很敏锐地注意到其中的关键，“你们查过她的通讯记录吗？”

　　“她的手机和身上的背包都还没找到。”王乾从抽屉中找出几张从运营商那边找来的通讯记录，“最近几天的短信记录没有什么异常，通话记录里出现过的人也都已经排除了嫌疑。至于她手平时还经常用什么社交软件，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几天还在湖里和周围寻找江丽华身上的个人物品。”

　　“第一现场在哪里？”

　　“第一现场在太熙湖边，靠近石桥的地方，痕检在地面的缝隙中发现几处血迹。这座石桥在公园最边上，平时很少会有人过去。那附近倒是有一处监控，但是在犯罪的这一时间段只拍到江丽华一个人。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对这个公园的地形以及监控位置也很熟悉。”王乾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就算找到了第一现场也……”他停顿了一下，无奈道：“这几天每天都在下雨。尤其是20号晚上的那场暴雨，不管还有什么痕迹都给它冲了个一干二净。后面再查到的脚印和其他痕迹，也都是些和案件无关的。”

　　“看来这不是冲动杀人。”舒洛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从江丽华的表现来看，他们之间并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一个没有工作的49岁中年妇女，平时接触到的人应该都比较单纯才是，她能和什么人有这样的仇恨？”

　　“也许是董大国那边的？”王乾很快联想到了江丽华的前夫。

　　“你觉得杀死他们的是同一个人？”舒洛将两个死者的照片和江铃铃的证件照摆在桌上。

　　“一家三口，董大国死于4月19日，江铃铃在8月20日早上失踪，江丽华于同一天晚上被人杀死抛尸湖底。如果不是同一人办案，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王乾分析道：“第一个是董大国，他身上大大小小那么多的伤口不可能是激情杀人，一定是和凶手结了很深的仇怨，尤其还伤了那个部位，我怀疑和感情有关。江铃铃和江丽华可能是被凶手迁怒，虽然身死，但也是一刀毙命，没有过多的折磨。虽然现在还未找到江铃铃的尸体，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很有可能也遇害了。”

　　“那为什么要切下江丽华的右手？如果只是迁怒，为什么还要将她带到安谭县？别忘了，凶手对他们一家三口的态度也很不一样。江铃铃和舍友说的是和自己的朋友出去玩，而江丽华在监控中的表现则很像是去见情人。是江铃铃将一个能做她父亲的人当朋友，还是江丽华将一个能做她儿子的人当情人？而他还刚好还和董大国有这么深的仇恨？”舒洛皱着眉头，看着王乾现在的样子，劝了一句：“案子不会这么简单。别想当然，这和我们之前遇到的案子都不一样。”

　　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王乾才重重往后一靠，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叹道：“你说得对，没那么简单。是我太急了。”

　　警察不好当，上级的压力，群众的压力，还有自己内心上的煎熬。追踪监控，走访问询，调查资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人力。就算他们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派人手，但也是不够的。日子拖得越久，王乾身上的压力越大。越是疲惫紧张，脑子就越是僵化。但一想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逃窜在外，他便一刻也无法松懈下来。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厚着脸皮找到舒洛这边。

　　他们还缺一个冷静的头脑。

　　舒洛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明是一个年纪还没我大的姑娘。”王乾轻扯嘴角，话中带着自嘲，但更多的是对舒洛的信服，“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你这副样子，就能跟着安定下来。你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不管多难的案子，对你来说也像是平常一样。”

　　舒洛没有回答，垂头看着手上的水杯，手指在上面摩挲着。杯子上得银色曲面将她的脸庞倒映得有些变形。

　　“王队！”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员冲了进来，“王队！找到江铃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落落和小茶酒的火箭炮，还有小茶酒一打的营养液，谢谢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