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别女秘书》灰珍珠

23、冯薇为离婚事件

　　冯薇为班上有一个学生叫纪良，父母离婚，成绩倒数。去年一年冯薇为呕心沥血，班里连续3次月考都在全段第一，按照学校的奖励政策，只要期末再来一次，冯薇为作为班主任能得5万块奖金，她心心念念的欧洲自由行就有着落了。结果就是这个纪良，翘了最后一门跑出去跟人打架，不出意料贡献了一个鸭蛋，成功地把平均分拉低了整整1分，冯薇为气得差点吐血，在邵渔面前直嚷嚷要让纪良血债血偿——邵渔劝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节操，千万不能跟学生动手，千万不能动手！

　　欧洲行泡了汤，婚期就理所当然提前了。

　　王睿峰爹妈在北方老家，既然要谈婚事，自然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冯薇为爹妈作为地主，非常客气地在本地最高级的酒店订了一个包间，请了王睿峰一家，其中还包括王睿峰的姐姐。

　　王睿峰的爸妈其貌不扬，却尽显高贵冷艳，话里话外都是我儿子青年才俊如今要留在这儿、要出这么多钱娶媳妇，我们是不高兴的——提起结婚，冯薇为唯一的条件就是王睿峰必须要准备婚房，我有归我有，但是你作为男人要给我一个家。王母说：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上海打工，老家呢，就剩一间破房子快倒了我们也不打算回去了，原是想睿峰工作这么多年了，他出一笔钱，再跟他姐夫借一点，在上海边儿上买个农民自建的小楼房，也就四十来万，我们一家人也算在上海扎根了。现在孩子说要结婚，要买房子，要留在这儿，我们做爹妈的吧，也不好反对。要说我们原来的打算呢，是峰把这边儿的工作辞了，跟我们去上海发展。”

　　冯母略感不悦，心想你一个卖烤地瓜的，能娶上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真该回家烧香拜佛了，这会儿还摆架子？上海扎根？说得好听，跟谁不知道你俩住上海郊区似的。要不是女儿自己认定了，才懒得搭理你。但冯母带着气，嘴上半是客气半是讥讽：

　　“孩子们碰见，是缘分，也不容易，我们做父母的，只有全力支持。你们家打工挣钱不容易，所以我们在这儿也表个态，睿峰这孩子挺踏实，我们是认可的。他说他这些年自己存了钱，薇薇呢也不是大手大脚的孩子，也存了一点，我们再再添一点，付个六成的首付，后边工资还贷，压力也不大。还有呢，我们本地是有彩礼的习俗的，钱多钱少咱们也不在乎，但是该有的礼仪规矩也不好省，没的给亲戚朋友看笑话。也知道你们家条件不好，所以多少随便你们给，走个过场就行，你们给多少，我都再添一倍，全部让薇薇带回他们小家去。”

　　冯母这话说得很艺术，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如果王家不肯，那就是承认自己穷酸；要是他们给的少，那么她这个丈母娘也添得少，给得多么，她自然也会多给，反正都是给闺女，冯母是舍得的，就看你们家了。

　　王睿峰家最终给了8万。接着就是看酒店、订婚庆，当然还有领结婚证。

　　领证那天冯薇为和王睿峰起了个大早，先去妇幼保健院走了个婚检。婚检早不强制了，俩人就是走个流程，并没有太放心上。冯薇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谈恋爱的时候就跟王睿峰说过，老王表示接受。

　　结果问题就出在婚检上。

　　那天婚检后王睿峰的大姐特地跑了一趟妇幼保健院，那医生也没在意，把冯薇为的检查结果给他大姐看了，看到一项提示是阳性，立马就跟医生打听了。那医生随口说，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将来也许会影响下一代。他大姐一听，这非同小可啊，转头告诉了王睿峰他妈。

　　他妈一听说，不得了了。

　　老太太没文化，一听别人说会影响孩子，立马坐地上哭天抢地了一番，表示姓王的坚决不能要这么一个有病的媳妇，任凭旁人劝什么都不好使。

　　这个时候，冯薇为已经跟王睿峰领完了证，暂时先住冯薇为家，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老太太胡搅蛮缠，冯薇为原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不就行了？而且自己嫁的是王睿峰，又不是他妈，只要自己过自己的，大不了就是老太太想不开闹两天，证都领了，她还能怎么样。

　　没想到，老太太效率杠杠的，转头就闹到了冯薇为学校。

　　老太太在社会底层多年，撒泼的本事一流。

　　她坐在校长办公室不肯走：“我儿好好的一个人就让姓冯的给骗了，姓冯的有乙肝，这可是会传染的，她这么出来害人，你们单位不管管？”

　　校长学历史出身，一下也被搞懵逼，不知道这老太太说的是真是假，照理说，有传染病，是不可能踏上教师岗位的。

　　一番扯皮，校长闹明白了，原来老太太在搞乙肝歧视。

　　校长还是维护自己人的，特地找了生物老师来给老太太普及了下科学知识，怎奈老太太一口咬定不信，非要校长主持公道。校长施展谈话艺术，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太太，找冯薇为一顿深谈，希望她处理好家事，不要影响到个人在同事甚至学生面前的形象，毕竟老太太抱着这种架势来闹，分明是不肯善了。

　　冯薇为一边是无地自容，一边是怒不可遏，她没想到王睿峰的妈能把这事闹到她学校，于是立马打电话向王睿峰兴师问罪。

　　她以为王睿峰会震惊、愤怒然后安慰她，结果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得冯薇为都不好意思再哭闹，内心深处还不禁自省起来，想是不是自己的言语太过冲动，让王睿峰这个夹心馒头不好做人了，毕竟那人是他的妈。

　　可这事明显他妈太过分了。冯薇为硬着头皮质问了半晌，最后王睿峰就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挂掉电话，排山倒海的失望向冯薇为压来。那时候她已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不知道最终会撕扯得这么一地鸡毛。

　　下班了，王睿峰根本没回家，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回他妈那儿了。冯薇为拨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心里越来越慌，却一直撑着，心想也许是王睿峰找她妈沟通去了，明天就会回来。

　　王睿峰一走就是半个月，也不知道他妈给他洗了什么脑，中间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冯薇为。冯薇为堵得心里发慌，她想自己明明是占理的一方，为什么现在反而这么被动。王睿峰平时就是话少一些，不像是那么没主见的人，怎么人家一个电话就成这样了呢？在闹得不可开交的前夕，邵渔找王睿峰谈。相比冯薇为的痛苦纠结，王睿峰一脸无波无澜。邵渔强压住想用开水劈头浇他一脸的欲望，对王睿峰说：“你在追薇薇的时候她就跟你说过的，你母亲年纪大了不懂，被别人说两句就想不要这个媳妇了，但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也有基本的医学常识，相信你当初也是了解过才最终决定继续追求薇薇，薇薇并没有欺骗你或隐瞒你，她作为携带者，只要日常生活里稍微注意一些，根本不会对你俩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这种时候只要你站出来，立个态度，我想老太太闹不出天去。”

　　王睿峰还是长时间的沉默，任凭邵渔嘴皮子说破，就坐在桌子的那一边，一条死猪一样，就是没说一句话，等到邵渔气得要走人，他忽然冒出一句话：“我妈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说完就起身走了，独留邵渔一人风中凌乱。

　　邵渔知道完了。

　　邵渔铩羽而归，只能跑去安慰躲在娘家的冯薇为。

　　冯薇为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带雨：“我怎么知道啊，原先就觉得他妈挺爱摆架子的，不知道这么不讲理啊。原先跟他家里人接触也不多，不知道他妈一句话，他就变了，呜呜呜……”

　　房门外冯薇为的老爸气得已经摔了杯子，冯妈比较冷静，还在想着怎么挽回，要是真走到离婚那一步，总是女方更吃亏。王睿峰自搬走后一直躲着，不表态，不说要离，也不说要好，任凭他妈出面整幺蛾子。冯薇为一时间还没转过味来，表示坚决不离婚，说是哪有前脚领证后脚就离婚的，她丢不起那个人。

　　冯薇为在娘家过了有小半年，中间王睿峰一次面都没露，就发了几次微信，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冯母就看明白了，知道俩人是好不了了，冯薇为也缓过来了，心如死灰，终于在王睿峰的妈又一次闹上门来说“别耽误我儿子”的时候，决定做个了断。

　　后面就很快。一说要离婚，王睿峰露面了。在民政局，冯薇为努力地想在他脸上找一丝憔悴、无奈或者不舍的神色，然而一点也没有。王睿峰神色如常，仿佛在办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让冯薇为觉得以往两人有过的那些浓情蜜意都存在得不太真实。

　　从民政局出来，冯薇为望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真的像电视剧一样狗血，以前老觉得他们夸张，没想到自己比他们夸张太多了。

　　狗血的还在后头。离婚办完后，王睿峰家提出要冯薇为退回当初给的那8万彩礼。冯妈憋着一口气，一句话，不给。

　　王睿峰爹妈又开始到冯薇为学校大闹，冯薇为的爸爸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邵渔把这事跟沈凡一说，沈凡也觉得这个王睿峰也太没点男人样了。

　　“才8万啊，他们至于么？”沈凡一很疑惑，以他看来，王睿峰不仅没脸拿钱，还应该额外补偿。

　　邵渔讽刺道：“他爹妈卖烤地瓜的，你想想，8万呢，他们得卖多少块烤地瓜才能挣8万，满面尘灰十指黑，自然金钱大过天，哪里会讲什么道理？我就是没想到，王睿峰竟然也张得开口，看来骨子里带的劣根，跟读了多少书、做什么工作、坐到什么样的地位是毫不挂钩的。就这种人家，我看以后谁家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几天后，俩老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翻翻黄历挑了一个适合找事的日子，直接跑到了冯薇为的班里。

　　冯薇为正上课呢，王老太夫妻俩忽然就冲进来了。老太太主攻，老头掠阵，用底层群众特有的语言艺术劈里啪啦把冯薇为喷得毫无还击之力。

　　“就你，还配做老师……”
　　“我们挣的血汗钱啊，就被你个不要脸的骗去了呀……”
　　“欺负我们农村人啊，你不要脸呀……”

　　底下学生总体比较纯洁，没见过这阵仗，一片目瞪口呆，一双双眼睛乌溜溜，看看声情并茂的老王夫妻，再看看全盘崩溃的冯老师。

　　冯薇为整个脑袋嗡嗡的，全身都在发热，好不容易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这是学校，你们有话到外面去说。”

　　这话对王睿峰他妈丝毫不起作用，老太太一边刮着脸皮羞辱冯薇为，一边恨不得要跳上讲台控诉冯薇为的罪行。学生们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对冯薇为的疑惑。

　　冯薇为毫无还击之力。在前公婆的辱骂声里，在学生们质疑的目光中，她陷入无比的绝望：曾几何时，她是全校最年轻的教坛新秀，要样貌有样貌，要业绩有业绩，家世清白，人品出众，刚到学校就把一个普通班带到全校第一，校长看重，学生尊重，追求者也有不少，千挑万选选了个王睿峰，以为顺利的人生还会继续这样走下去，谁承想，一个婚检，全都变了。

　　在王老太的唾沫星子里，冯薇为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像泥石流一样崩塌，跟危旧房一样瓦解：爱情没了，事业也要毁了，以后还要怎么面对学生，怎么在学校里立足？

　　正当冯薇为绝望之际，一个人站了出来。

　　15岁的少年衣着寒酸，一双眼睛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睫毛长长的，颜色淡淡的，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像一头鹿。大家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位置上起来的，就见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挡在芳龄26岁的班主任面前，毛茸茸的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对正闹在兴头上的老头老太太凶狠地说了一个字：

　　“滚。”

　　看到不知哪里冒出的小子，王睿峰爹妈都懒得停下做个反应，他们根本没把这衣着邋遢、年纪半大的孩子放眼里，继续唱词撒泼。

　　男孩像是生了很大的气，冯薇为和一帮同学看到他转身从教室后面提了一个桶，那是班里打扫卫生涮拖把用的，里面不知怎么的还留着半桶脏水。就见他提桶，举高，然后浇了王睿峰爸妈一头一脸。

　　王睿峰的爹妈尖叫起来。

　　男孩的行为感染了其他人，同学们顿时想起冯薇为平时温柔贤淑、待他们十分不错，这节骨眼没理由不站在老师这边，要不然也显得太没立场、太没义气了，这要传了出去，本班以后还怎么在年级里立足。恰逢男孩此时冲了上去，于是大家顺势一拥而上，一帮人把王睿峰爸妈团团围住，“嗨哟嗨哟”唱着号子，把俩老的挤得严严实实，挤出教室，一路挤出教学楼，一直挤出了校门口。

　　男孩不是别人，就是害冯薇为损失了5万块的纪良。

　　冯薇为在教室里激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这帮羔子淘气起来恨不得叫人撕了他们，为什么今天看起来一个个都像天使一样可爱，尤其是纪良，好像闪闪发光的少年英雄——如果老天拿走那5万奖金是为了抵偿今天，那真是太值了。

　　事后冯薇为找纪良道歉。平日里打架斗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少年在冯薇为面前又变得羞答答的，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冯薇为看到他一条领子脱了线，一条白线长长地耷拉在肩头，心中愧疚横流，她反省以前并没有给过纪良太多关注，关心就更谈不上，批评得倒是不少，还曾经发自内心祈祷纪良这个闯祸胚子能滚出自己的班级，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这个孩子站出来帮了她。

　　“老师要跟你说一声谢谢，还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平时对你的关心真的太少了，我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

　　刚工作的时候，冯薇为其实是一个胸怀理想、对学生满腹柔情的教坛新人，决心要用大姐姐一样的情怀关心、教育每一个学生，把他们培养成祖国最可爱的花朵。头一个星期，学生们对她还新鲜，表现得十分乖顺。结果过了不到一星期，全都原形毕露，险些把冯薇为搞崩溃。

　　教坛新人冯薇为几次要被气哭，几乎动摇了她继续从事教育事业的初心。有天她强忍眼泪走出教室，回到教研组，一进办公室就忍不住了，趴在办公桌上大哭。有经验的老教师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副过来人的神情，拍拍她的背，拧了毛巾给她擦了脸，待她情绪平复，教她说：“不要把他们当人，他们不是人，他们就是一群棒槌！对他们，面上要像春风，心底，哼，要冷血！要铁腕！要像万丈海沟一样不带一丝温度！”

　　慢慢的冯薇为的心也硬了一点，对这群小恶魔也会冷起面孔、硬起心肠，职业生涯慢慢走上正轨。

　　纪良不好意思地说：“不，你是我见过最好地老师。”

　　事后冯薇为满脸感动地跟邵渔说起这件事：“纪良说，有一次他被人欺负，他没忍住跟那人打了一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教导处的老师袒护那个人，一味要处理他。他以为我去领他的时候会骂他，没想到我却跟教导处吵了一架，一定要教导处公正处理。他说我是第一个相信他的老师，是一个好老师。”

　　说着冯薇为又不好意思起来：“说得我怪不好意思，其实我当时挺生气他又给我惹事的，就是单纯看不惯教导处那孙子的嘴脸，没想到……”

　　“没想到孩子那么单纯可爱，关键时刻跳出来救你一命。”邵渔打趣她。

　　“你别说，还真是救我一命。你不知道，王睿峰他爸妈跳出来的时候，我真的不想活了。”

　　“看来你还是很在意学生对你的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