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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戏中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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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县出手阔绰,找了个良辰美景时,包下县城里最好的酒楼,请了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就为了给两位监工的员外看看这里的昌盛繁华。
丘家世代书香高宅豪门,丘明砚幼承庭训、自是见过世面的;这赵知豫毕竟是逊了一等,莫说桌上佳肴满目,光就那盘碟旁的水润油光也着实让她垂涎。仆人每端上一道菜,那赵员外的眼眸便愈发地晶亮,连下箸用餐也还在怀疑着这一幕的真实性。
丘明砚实在看不下去,手肘横在她挨着桌沿的地方、那人挟了菜,收臂、他手肘也不退分毫,两相碰撞,菜便离箸,掉上了桌面。
沈知县面露尴尬之色,仆从连忙上前料理,知县手一摆,示意戏班粉墨登场。
丘明砚狠狠地瞪着身旁的同僚:丫的,你上辈子八成是饿死的。
知豫其实想说,自己这辈子其实差点就被饿死——这思绪一涌上来,心里几乎是立刻地泛起酸楚,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她旋首看向戏台——
这梨园行当在她眼里也颇算新奇,她幼时家贫,几乎都揭不开锅了就更别说看戏,那戏文传奇她更是看的甚少,这回戏台上演的吹得作的她看的糊里糊涂,只是台上一人形影袅娜娉婷,甚是吸引。她抛却满桌肥美,只扭头看向台上那角儿。白粉敷面、盖不住轮廓秀美;青衫戏服,更衬曲线柔媚。当真是迎风芝兰,柳絮身段。那唱嗓一顿,琵琶管弦陡然拔尖。
知豫禁不住拍手喝了声:“好!”扭头过去问了句:“沈大人可知那青衣角儿是何人?”
沈知县脸上堆笑:“那是梁园月里一位叫澹云的戏子。赵员外瞧着可还喜欢。”
结尾那句听在耳里特别的怪异,知豫只笑了笑,低头用了几箸菜、便又看向戏台。
推杯换盏盏盏满,阔绰酬官官场话。
筵宴将尽时只听沈知县道:“这天色已晚,二位员外就请在此将就一夜,本县已包下这儿最好的厢房,聊表心意、二位员外勿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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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仆从领到厢房门前,知豫甩了长袖施施然离开房门,她想着那戏子的腰肢那戏子的声嗓,它们就像一条滑溜的蛇钻进了衣袂、盘旋着、缠绕着,逐步逐步地箍紧,逐步逐步地攻城掠地,直至占据了整片城池,直至让她无法喘息。
她行至内院中庭,当空高挂的明月似是旧识,那样的月夜那抹形影那如瀑散落了她一身的长发——她紧紧地攥着拳,明月依旧、失去的却是无处可寻,那人是否也在想她,是否会想起那蚀魂的夜,像是有些什么剜进了心里,竟是痴了。
丘明砚知道,一席酒菜下来那沈知县必定还有后着。
此时,他站在厢房外,内里昏黄的灯光映在窗纸晕开了一种别样的朦胧与暧昧,这厢房要是踏进去了,怕就无从把持耽于酒色之念。
他猛地僵在房门前——如果说,此时安排在他房内的是一容貌出众的女子,那么另一厢的赵员外亦应有此遇。
丘明砚快步离开原地,那些人为他们安排的房间相距甚远,他赶到之际,果然瞧见里面点了灯,也顾不上别的,他猛地用力推开木门——赵员外的待遇显然是有别于他的,只见此刻倚在床边的赫然是一眉目清俊的少年。
丘明砚先是一愣,环视周遭却是寻不着那赵员外,那少年站起身来、却又怯生生地退了一步、丘明砚刚要解释,只听见房外传来一阵骚动,而且骚动行进得相当迅速、房内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该彼此先作个自我介绍还是给探首往外凑热闹,厢房门口倏地出现一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就是猛冲过来——
丘明砚惟一的感觉是痛,接着是很痛,那拳头砸在身上感觉估计跟用砖头砸的差不多。
“狗官!吞了河堤工钱还不够,让你嫖戏子、嫖我兄弟!”
丘明砚连站都站不稳,拽着那汉子的衣衫,刚想说话那拳头却又砸了过来。
房门外的几个仆从赶了上来却不济事,少年扒着那汉子的衣摆:“哥,别打了,住手!别打了——都是我不好!”
厢房内状况乱作一团,蓦地,外头插进一道声音:
“你们——在我房里面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