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流长》杭州人

57、第57章

　　“你忍一忍～挺过去就好了～”程安额头冒汗，他已经控制不了这脱缰奔腾的内息了，只得退到一边，出言安抚尹方宇。
　　尹方宇不是喜欢大呼小叫的人，百多年来，她什么苦没受过，多少的鞭打、多重的刑罚，她都能忍，连哼都不哼。可此时，她熬不住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似乎它们就要爆焚了，溶化了，碎逝了。那感受已经不是用简单的痛苦二字能够形容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划破长空。
　　几个侍卫马上冲进来瞧，接着，一拨又一拨的人都涌到了东院。
　　大家看到尹方宇抱着头，在地上左右翻滚，而程安傻傻地站在一旁，挠着脑袋。
　　“怎么回事？”
　　“你做了什么？”
　　“程安？你怎么在这里？”
　　“大师兄！你又闯祸了？”
　　“祸精，你又对他干了什么！”……
　　大伙都瞧着程安，一个个问题象飞镖，齐齐投向他。
　　程安抵不住大家‘热切’的视线，心虚之极，怯生生说：“我~我想～度一些功夫给他，那知道就成了这样了。”
　　听得此言，敬天派诸位都万分无奈，程安闯祸是正常的，不闯祸才是不正常的。
　　而朝廷派来的这些人，却很提防，生怕是尹方宇跟敬天派合谋的一出脱身计。
　　只是，不容围观的人多想，异变已生。
　　尹方宇七窍流血，面目可怖。
　　阿香急急奔过去，蹲身，想一瞧究竟。
　　尹方宇回过脸，睁眼看到了阿香，两人四目相对，碰个正着。
　　阿香迎面见到一双流着血的红眸，大骇之下，一屁 股坐倒，随即转身，四肢并用，逃了开去，躲到刘耀身后。
　　尹方宇挣扎在崩溃的边缘，多想有人能拉她一把。当她见着阿香，就本能的想寻一丝安慰、保护，谁知阿香却吓成这样，真是让尹方宇寒心。
　　‘呵～早就知道了，只能靠自己。早就知道了，没有救赎。我还在希望什么，还奢望什么～……危难之时，能拯救我的人，在哪儿！！？披荆斩棘的白马王子？化腐朽为神奇的仙女？不，我不敢妄想～我只要有这么个人，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就象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可是，没有～，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依靠……呵呵～求人不如求已。’
　　尹方宇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院里这群人，一张张的脸，那神情都当是在看怪物一样。
　　‘我不要死。绝不！’没有希望，就是靠着执念也要活着。
　　正是因为这份‘要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尹方宇，也束缚着尹方宇。
　　束缚，这个在感情上缩手缩脚，不敢将心扉敞开的尹方宇，是不敢付出真情的。在尹方宇看来，她拥有的～只是自己。
　　万事皆要靠自己，若是为了爱，连自己都失出去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
　　爬起来，又倒下，再起来，再倒下，重复多次，尹方宇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调整姿势，坐在地上。
　　众人眼中，此时的尹方宇五官淌血，肌若透明，肤下脉络清晰可见，身体四周渐渐起了腾腾白雾。
　　侍卫、兵士都亮了兵器，敬天派的人暗自运功防御。这两派的人，都等着对方先出手试探。
　　不远处一道闪电，紧跟着“轰隆！”一声雷响，“哗啦～”夹杂着雹粒的大雨倾盆而下。
　　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尹方宇便不再想旁人如何，她脑子飞速思索着该怎样自救。所幸一百多年，她看过的珍籍种类繁多、包罗万象，更是不乏武学、医道精论，虽然尹方宇不曾练武、行医，但也知道许多知识和道理。
　　回想起过去，也有人要送她内力，当时是如何化险为夷的？闭气、封穴、散功、以寒掌压制，还有什么？可惜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了，而现在，身边这些家伙，根本都指望不上。尹方宇不能为自己封穴，也不会散功，能做的只有摒息。效果有，却不大。生死攸关，尹方宇不会轻易放弃，她努力试着调息、想着书上说，气运丹田……‘呃～’还是不行，尹方宇握拳、咬牙、用劲，忍着非人的折磨，不断尝试自救……
　　白色的气体越来越浓，将尹方宇整个罩住。
　　又是一道闪电，破空而下，打入东院这团白雾之中，白雾散了一角，露出了尹方宇一张苍白的面孔，血液刚从眼、鼻、嘴流出就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白气连续不断，马上又遮住了尹方宇，接着又是一道闪电，雾气仅仅一松，这次只看到尹方宇的头顶。头上那根藏着银票的木簪顿时化成了灰烬。
　　片刻，浓浓的雾气再次将尹方宇掩没……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似长了眼一般，朝着东院这团白雾猛劈。
　　气团开始由白变青，闪电再打进去时，就象石沉大海，那气团连鼓都不鼓一下了，只是偶尔会有几丝蓝色的电纹钻出来，发出‘嘶嘶’两声，抖了一抖，即被那气团吞没了。
　　侍卫、兵士、敬天派的师徒们，早就一个个退进了东厢房，他们人挤着人，谁也不想站在原地被雷劈，他们带着既害怕又好奇的心情，从窗口、门口向外瞧。那些个艺高人胆大的，如武宗明、刘耀、程安、暗卫、侍卫官，还站在屋檐下，看着。
　　深夜时分，气团从青色变成了银白，里面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着的闷哼。
　　……
　　程安来找尹方宇，是晚饭后的事。现在这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一下就是整晚，方圆百里都是受了波及，暴雨连连。眼下是冬末，寒意未退，可东院里却热浪滚滚，雨水滴到地上就跟滴在烧烫的铁板上一样，立即蒸发成了雾气。
　　眼见着天要亮了。武宗明一早就将看热闹的徒弟们疏散下山了。官兵也派出了报信的人，请求支援。暗卫在这种天气也不放心飞鸽传书，走了三人去传消息。
　　刘耀安顿好了那些没看成热闹，万分遗憾的师弟们，又赶回了山上。
　　雨停了，天空放晴，这冬日里，本应该是淡淡的晨曦，今天竟然是分外的明艳璀璨。
　　院中的气团在煌煌晨曦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一夜未眠的人们都不免啧啧称奇。
　　忽得，滚圆的气团拉伸出一个人形，灿灿的雾气又生奇异，由厚重变淡薄，其色泽由金而呈五彩。
　　轻风吹来，流光溢彩的气雾中飞扬起一缕乌发。
　　头簪已失，素服无存，此刻，尹方宇长发披散，左肩半露，以斑斓雾气为衫。
　　清俊安详，飞目半开，看似慈善，却无人情，似乎没了七情六欲。阿香看着这样的尹方宇，心有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真是劫后重生，尹方宇仰头观天，微微一笑，为自己小小的庆幸着。
　　只是在旁人看来，这笑容却是高深末测，笑不象笑，不知何意。当他们正酝酿着，要有怎么反应之时，就见尹方宇腾云驾雾，‘飞’走了。那高度，那速度，就算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也是望尘莫及。
　　此地不宜久留，尹方宇虽然逃过了死劫，却失了‘长生’的根本。别人眼中，尹方宇是度劫成功，得道成仙，那可是风光异常，却怎知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尹方宇的能量就这么多，若是象凡人一样活着，也许可以活上亿万年，现下却不同了，平衡一旦被打破，便永远失了凡体。这气血时时奔腾不息，每日耗损极大。没有补充，必不能长久。
　　尹方宇现在是暂时压制，并不是完全控制，她只能眼睁睁让能量这么空耗下去。
　　现如今，她维持正常人的成本是很高的，比如这吃喝，不但不能补充能量，这消化食物倒成负担了。尹方宇能做的，是放手施为，把能量多多应用起来，比如这飞天，就象火箭一样，腾空而起，在空中保持平衡，向前推进。她不象超人一样是横着飞的，更象是仙人，脚踩云朵而行。
　　尹方宇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这会子能量是源源不断，可等竭尽时再补就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补充能量、控制消耗。还有，就是弄几身衣服，别等着身上的气雾散去，那就糗大了。真到了那一步，是额外多耗些能量来产生雾气，还是厚着脸皮光着？
　　光着，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不怕死，这脸皮还是要的。保险的办法是到个僻静的地方，寻些衣服遮挡。为何要寻僻静之处，因为穿着这身云裳彩衣实在不适合在大街上出现。
　　翠云山离敬天派六百三十里。轻轻松松十来分钟，尹方宇就到了，算起来跟音速差不多。
　　山上的暗卫、兵士们，前些时候得了消息，知道尹士初就在六百里之外，就防着他来救人呢！只是这从天而降的方式，多少让人措手不及。
　　赵懿徽曾问过俞小云，到底有没有翠云山之约。俞小云先是打哈哈，最后交了底，说是没有。可无巧不成书，尹方宇还真的来了，时间虽然没对上，可地方却对了。这冥冥之中，似有定数。
　　“他来了！！！”大家看着尹方宇，都觉得画上的像儿，明显没有真人好看，这不是一仙人嘛～
　　“……”尹方宇郁闷，心说：怎么连这里都有官兵。‘他来了？’什么意思？这些人知道我不要来？云兆国什么时候有‘料事如神’的神人了。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还是～走人吧！
　　“别走，不然他们就没命了！”俞敉离开前，就是这么交代这帮人的，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傅心善，会有顾忌的。
　　“？”他们？谁啊，尹方宇纳闷。
　　“俞小云在我们手里！”
　　“？”俞小云？谁啊，尹方宇突逢巨变，脑子一时没想起来这么一号小角色。
　　“跟我们走，不然他们就没命了！”见尹方宇没反应，官兵中一个当头儿的重申道。
　　“！”尹方宇记起来了，俞小云是船上那个小家伙。可俞小云～他怎么会在这里？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去看看吧，顺便弄身东西穿穿。“带路～”尹方宇说。
　　……
　　到了厅里。
　　赵懿徽和俞小云被押了出来，脖子上还架着明晃晃的大刀。
　　见了这两人，尹方宇就知道俞小云是真听了她的话，要救赵懿徽。只是，结果‘没救成’。
　　“！”赵懿徽眨巴眨巴凤眼，打下打量着尹方宇，心想，这身行头真是古怪！衣服是什么料子啊？怎么头发也不束，还～～还还还露着肩呢！
　　“！公子快跑！”俞小云真的，真的真的没想到方公子会出现，震惊、激动之余，他想到方公子身弱体虚，来了必是羊如虎口，白受牵连，不如快逃。
　　“动手～”一声令下，铁笼从梁上砸下来，把尹方宇罩在了里面。
　　只可惜，尹方宇已是今非昔比，一个铁笼怎能关住她。
　　白玉般的手附上黝黑的铁栏，风轻云淡的往旁一拨，那粗壮的铁栏就好似面条样挤在了一起，尹方宇就这么跨了出来。
　　“啊！！”众人瞪目结舌，难道这笼子是纸糊的？
　　“别过来，不然就杀了他们！”
　　语音一落，刀没了。刀呢？怎么凭空就消失了。
　　押着赵懿徽和俞小云的几人，手上的刀就这么没了。
　　“有毒气！”众人闻到一股气味，象是什么东西锈了，溶了。
　　“快看他手上！”马上有人瞧见尹方宇指缝里散出来的烟和纷纷而落的粉末。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笨！闭气！”官兵们短时间乱了一阵子，就全都退到了厅外，执器观望。
　　尹方宇没时间解释，也不想解释什么。她拍掸干净手上的铁粉，五指一收，厅里的挂帘子，就飞到了她的手中。尹方宇把自己一裹，再上前，跟掰豆荚一样，掰断了赵懿徽和俞小云身上的锁链。
　　“！”这两人全是副傻样，以为自己在作梦。不可能啊～怎么就厉害成这样了。
　　尹方宇裹着帘子，总不能一手抱一个离开吧。于是乎，她就催动地毯，拉着赵、俞两人上去。
　　阿拉伯魔毯，飞起来了。

　　千米高空，白云朵朵。
　　俞小云抱着尹方宇，死不松手。
　　赵懿徽象是一点也不畏高，表情轻松，实则手里捏着尹方宇的一把头发。
　　尹方宇要带他们回‘竹山’。
　　‘公子快跑！’单凭俞小云这句话，尹方宇就不能不管他。就算被一次次的伤害，可本性难移啊～
　　不到一个时辰，仨人就身处竹山。
　　天天在这里埋伏的人，张大了嘴，看着一张地毯托着三人，从高处慢慢落下。
　　怎么办？快去报信！
　　……
　　［敬天派*飞升，甲子月戌申日］
　　［翠云山*劫人，甲子月戌申日］
　　［*普舜回竹山，甲子月戌申日］
　　同一天，不同的地方。*代表尹士初。
　　……
　　数日后，庄东其、傅远山、秦风、俞敉分别得了消息。
　　“什么！尹士初得道成仙了？”赵懿忻猛得抬起头。
　　第二天，朝堂上。
　　……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因大人要求‘这片段感觉很像猩猩，汗。改下：白玉般的手附上黝黑的铁栏，随手往旁一拨，看似风轻云淡，那粗壮的铁栏就好似面条样挤在了一起。尹方宇就这么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