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流长》杭州人

52、第52章

　　“师父，我闯祸了。”程安缩着脖子，告诉武宗明。
　　武宗明一阵头痛，他这个大徒弟，练起武功来，是又专心又刻苦，真真没说的。可做起事来，却冒失得令人心惊胆跳。就因为程安老出状况，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出师。一个月前，武宗明再次派程安下山历练，还特意让二徒弟刘耀带着几名小弟子一路暗中打点。为着让这个大徒儿一路走走过场。

　　今儿个午时，刘耀带着师弟们风尘仆仆的回来。
　　“师父～”刘耀进门，唤了一声，接着就给武宗明恭身行礼。
　　“耀儿～辛苦你了，这一路上，还好吗？”武宗明忙上前，拉起他，亲切地问。
　　刘耀尴尬地笑了笑，“还好，一路上还好。我们到了米顺镇外，才悄悄离开大师兄，赶回来先给师傅您报个平安。我估计程师兄再过个两个多时辰，就该到了。”
　　“好啊～一会儿他回来，只要能跟我打个平手，就算是出师了。唉～程安这孩子，也有十三年没有回家了，出了师，他就能回去看看啦～”武宗明说得有些感慨。
　　“是呀！这下大师兄可以回家了！”众弟子大多是一脸笑容，暗自欢庆。除了六师弟柯甫，他冷着脸说：“哼！也不知道是大师兄历练，还是二师兄历练。”
　　七师弟杜初拽了拽师哥柯甫的手，“柯师兄～”
　　柯甫白了杜初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看着大门，轻叹：“希望这两个多时辰里，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真是一言中的，果然出事了。
　　黄昏时分，众人见程安回来，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闯祸了。
　　唉～武宗明哀叹。只怪当年他是第一次收徒，没有经验啊。那会儿他武宗明看程安身骨奇佳，行事直接，言语坦白，是个能一心向武的好苗子，就收了进来，哪晓得，是收了个大麻烦。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武宗明阴着脸问，他身旁、身后的一众弟子，也跟着纷纷摇头，皆想大师兄看来是辈子都出不了师、回不了家啦，而大家也要一直被祸害下去。
　　“日跌时分，我在前山，见到一人，以为是师父设得最后难关，所以我……”程安越说越小声。
　　“难关？唉～那人很厉害吗？”二师弟刘耀插嘴问，他知道敬山派除了师父武宗明，就是大师兄武功最高了。
　　程安垂头丧气地摇了摇脑袋瓜子。
　　武宗明见程安的衣衫未损，气息无恙，就知道倒霉的一定是遇上程安的那人，便问：“那人怎么样了。”
　　程安听罢，抖了抖身子，把头耷拉得更低了。
　　“快说！”六师弟柯甫等不及了，这些年，程安害他险些点走火如魔的次数，已是数不胜数，逼得他把功夫越练越邪，所以他对这个大师兄最不耐烦了。
　　“死了～”程安声音轻的象蚊子哼哼，可是武宗明和众弟子还是听清楚。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武宗明一惊，众人也跟着瞪大了眼。都想着人命关天，这次大师兄可闯大祸了。
　　“我就小小的打了一下……那人就倒了……我以为他使诈，就再给他补了一脚……然后～然后他就吐血死了～”程安惴惴不安，说得断断续续。
　　“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们一样命大，经得起你祸害啊！”柯甫大声讥讽道。
　　武宗明一摆手，示意柯甫不要说了，然后问程安：“那个人，你带回来了吗？”
　　“还在前山，林子里。”程安说。
　　“真是师门不幸呀～还不带我去找人，兴许还有救。唉～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能不能帮你摆平此事。你这祸精，只会惹事，要是那人死了，人家就要你偿命!”武宗明一边算计，一边磨着牙齿，从嘴里挤出话来。
　　程安带路，武宗明和刘耀、柯甫、杜初随后跟着，这几位身法奇快，转瞬即逝，其余的弟子早就见怪不怪，散开后，各干各的事……
　　敬天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五十多人，平素不喜纷争，又建派不久，跟江湖上的其它门派没多少来往。
　　武宗明武功卓绝，乃是开派之师，他亲授弟子七人，个顶个是高手。只可叹程安，是这七个高手中的异类，因他不单单是武功了得，且祸害人的本事也是一流。武宗明自己就是实例。当年，武宗明身边就程安一个徒弟的时候，是天天焦饭苦菜，衣衫破烂，哪象是一代宗师，整一个落魄乞丐。总算他后来又收了第二个徒弟刘耀，这生活水平才好了起来。接下来武宗明再接再厉，陆续收了不少聪明能干、且能受得住程安祸害的优秀子弟，敬天派就是这么兴旺了起来。
　　其实敬天派能有现在的光景，程安也功不可没。他是起了‘择优’的作用。那些没本事的人，在敬天派根本是待不长的。
　　能留在敬天派里的人，要么是够聪明的人，要么是够谨慎的人，要么，就是命够硬得的人。这五十多名弟子，虽然武功有高低，但是在程安的祸害之下，个个都蜕变成了顽强的小强……

　　程安、武宗明他们急急赶来，远远就听女子沙哑的哭声。
　　他们来到近处，凭着武功高强，眼明耳灵，在黑暗中瞧见一姑娘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个人。
　　“就是这儿～”程安说。
　　哭声顿了顿，阿香抽泣着抬起头，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几个黑影。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怕，她只觉得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事值得她在乎了。
　　刘耀掏出磷头火折，吹亮了，然后柔声对阿香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阿香看清了这几人，然后又低下头，一手轻轻抚着尹方宇的脸，一手拂着尹方宇的头发。不再理会刘耀等人。
　　“给我师父看看好不好，也许有救。” 刘耀又道。
　　阿香的手一停，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快让我师父瞧瞧！”柯甫皱着眉，提高了声音说。
　　阿香象是一下子被惊醒了，立即抬起头，眼神在这几人中寻视着，最后期盼地瞧着年纪最大的武宗明。
　　武宗明迈步上前，蹲身，探了探尹方宇的鼻息、颈脉，接着按住尹方宇的心口，输了一些内力。
　　过了片刻，见师父额上慢慢渗出汗水，程安等人都很心焦。
　　最后武宗明收回手，站起身，对徒弟们摇了摇头。
　　“还有救吗～”阿香不甘心，哑着嗓子要确认。
　　“……”武宗明看着阿香，没有马上回答。
　　“问你哪～还能救吗！！”阿香急了。
　　“他死了。”武宗明叹惜。
　　程安把头垂到了胸前，刘耀、柯甫、杜初三人互相看了看，心下盘算着该怎么了结此事。看眼前的情形，被大师兄害死的这人衣着普通，身边只有一个农家丫头，想必没什么来头。
　　“哎～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你……”杜初刚开口说，就听阿香又哭了起来。
　　柯甫瞪了程安一眼，无奈、又很不耐烦地说：“别哭了，想想你该怎么办吧，要不要帮你把他埋了。
　　阿香一听到‘埋了’这两个字，就立即把尹方宇抱在怀里，很警惕地瞧着他们。
　　“哦～对啊，我来把他埋了。”程安听了柯甫的话，抬起头，一运功，眨眼间，尹方宇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阿香张大了眼睛，看着空空的双手，然后就象疯了一样，朝程安扑了过来，“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大师兄！快把人放下！”刘耀忙说。
　　‘叭’程安手一松，尹方宇就摔在了地上。
　　阿香连忙上前，搂起尹方宇的尸体，向后挪退，那样子就象一只母狼面对猛虎，护着狼仔要逃似的。
　　“那我先挖坑。”程安说得无知无觉，根本没感到自己是在火上浇油。
　　“管你什么事，你走！你们都走！”阿香吼道。
　　“怎么不管我的事，是我……”程安说了一半，就被柯甫捂着嘴巴，拖到后面。
　　“这～是你的什么人？”武宗明上前一步，挡住了程安，然后指着尹方宇，问阿香。
　　阿香一怔，心想：是啊，他是我的什么人。他都不跟我说话，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一天比一天喜欢，越来越喜欢……哥哥虽然被海浪带走了，可是大海又送还一个人给我。这个人就是他，是他，他是属于我的。
　　阿香过去一直很苦，哥哥出海遇险，再没回来，只剩她一人清贫度日。她先天条件不怎么样，长相平平，举止粗鲁，脾气又差，没什么人对她好，除了她唯一的亲哥哥。可阿香的哥哥性格沉闷，只知道打鱼，补网。就算难得开口跟阿香说话，也是让阿香给他补衣服，或是叮嘱阿香不要把鱼卖便宜了。
　　自从遇上了尹方宇，阿香就一步步深陷孽缘。尹方宇这人看似不温不火，一副好脾气，加之消了肿后，那张面孔清秀不俗，也难怪阿香会在意。更别说尹方宇做的贝链是阿香收到的第一份礼物，阿香怎能不动心，于是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海边，跟了尹方宇一路。阿香觉得尹方宇表面上漠然，可是心肠是好的，会注意到她每月那几天不舒服，给她准备热水。不象阿香见过的其它男人那样，理所当然地命令老婆做活计。阿香平日里总要嘀咕着：别看李大华对你阿珠这么热乎，可一但娶进了门，就未必还这么好了。
　　而阿香心里，尹方宇却不同的，那不经意间的关心，温暖着生涩的阿香，让她依恋 。
　　这些天里，阿香操持累了，就想要抱怨，因为，这样就会被尹方宇那双美美眼睛望着。每当这个时候，阿香再累也不觉得了，心里早就甜腻了。
　　就在前几天，阿香偶尔一提，自己的生辰到了。次日晚上，尹方宇就送了根头簪给她，还是亲手做的。没有尝过浪漫的阿香，只触到了一点点的温馨，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别看阿香常常对尹方宇吼，会扑打尹方宇，可打是亲，骂是爱。当然，也有另一方面的原由，阿香可没忘了李大华那教训，她再也不要用热脸去贴冷腚了。
　　她不愿过多的表露真情，其实是怕再一次被轻视了，再一次受伤……
　　不管怎么说，反正阿香心里，确实是喜欢极了尹方宇的。
　　阿香就这么抱着尹方宇尸体，陷入了沉思。
　　武宗明也问不出什么来，最后这几个男人到边上一合计，就决定把阿香跟尹方宇带回去。当然，这不包括程安的意见，因为惹祸精是没有发言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