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束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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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敲云赫门，等了半晌无人应答，便往隔壁自己的房间走去，也许云赫已经睡着了吧，林澈这样想着。
“阿澈，找我有事吗？”云赫刚准备回房间休息，叫住刚刚还站在门口的林澈。
林澈听到云赫的声音，转过身。看到云赫推开房门，那人看着自己说：“进来说吧。”林澈走到云赫面前，摇摇头，从袖口掏出一块将碎银包裹严实的深蓝色锦帕递给云赫道：“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今日这般劳烦你，这住宿费用该是小年和我应当付的。”
云赫没有伸手接过，林澈见云赫不接，便拉过他的手，将帕子放在他手中：“若是云公子推拒，我和小年也会于心不安。如此，我们也不好意思与你共往沛州。”听了这话，云赫便收下了手中的锦帕。抬眼端详眼前的林澈，他的脸与他的并不一样，如果非要找一处相似的地方，那就属于那双眼睛了吧，同样的明亮清澈，只不过逸海的眼睛是灵动天真，不谙世事。林澈的眼睛是清亮得让人沦陷，毫无心机不忍伤害，还能让看到它的人觅得一丝静谧。
云赫收下帕子后，林澈就准备离开，还未迈开步伐，便被云赫叫住了：“阿澈，陪我说会儿话吧。”
“岂不是打扰了你歇息？”林澈道。
“我一人闲着也无事可做，你若能陪我一会，便是再好不过。”云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林澈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况且自己今天睡了几乎一天，着实还精神得很，他现在回房也会发很久的呆，说不定还会胡思乱想。反正自己也是无聊至极，慕年也该累了，还不如就和云赫说说话，打发一下时光。抬脚跟随云赫走进房间。
云赫关上门，夜间的风还是很凉，林澈又是刚刚痊愈，云赫倒了一杯茶递给林澈。云赫不开口，一时林澈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两人虽都不说话，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感觉。
“你去沛州是要办事吗？”林澈问道。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云赫轻轻啜了一口茶。
“哦。”林澈想了想，两人相识不久，并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云赫开口打破沉默，他还是想要探一探林澈是李逸海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是我师父。”
“哦”云赫不解。
“我是孤儿，我也不记得我的父亲和娘亲是什么样的。”林澈轻快的语调完全没有一丝顾影自怜的感觉。明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却能这般坦然。“师父说我的父母死于一场火灾，他路过的途中顺手救了我，不过我都不记得了。带我走之后便取了‘澈’作为我的名字，我随师父姓林。”话峰一转，“你呢？你的名字是你父亲取的吗？”
“云赫吗？”云赫低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是娘亲。”
“云这个姓很少见呢。”
“嗯。我随娘亲的姓氏。”云赫在提到娘亲二字时，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柔和。
“那你父亲呢？”林澈好奇。
“我没有父亲。”提起父亲，云赫的语气都是不易察觉的冰冷。他没有父亲，那个人以前是人人敬畏的将军，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没有一刻是自己的父亲。
林澈神精大条却也看出云赫不愿提起自己的父亲，毕竟没有父亲，他又是如何诞生在这世上，又是如何能让自己遇见的？于是林澈便扯开了话题，开始讲慕年，讲轻眉楼，讲希舞，……林澈的话匣子打开是很难就此打住的，云赫也不打断，只偶尔搭两句话。林澈讲得眉飞色舞，云赫听得怡然自得。云赫从未如此安心得看一个人讲话，支手撑着额头，嘴角隐隐有着丝丝笑意，许是太累引起眼花，恍惚中将林澈的脸和李逸海的脸竟叠在了一起，心口莫名一阵钝痛。林澈偏头看到云赫神情有些痛苦地捂着胸口，便起身走到他身侧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云赫摇摇头：“我没事，这屋子太闷，我出去透透气。”起身就往门外走。
“我陪你。”林澈紧随其后，“这么晚了。”
“没事，你先回去歇息，我吹吹风就好。”
“可是……”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明日我们启程去洛城，此番路途遥远，不比从伍福镇到阳锦州两个时辰就到，你又风寒初愈，多休息一下总是好的。”云赫打断他的话，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吧。”这是林澈听到的目前为止云赫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从遇到云赫之时起，他说话总是温和有礼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云赫心悸的感觉逐渐消失，有些失控了，这么多年来他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今天却差点控制不住，本想解开心中疑惑，但是又害怕解开，既希望他是李逸海，又希望他不是。那么纯真的笑，那么明亮清澈的眼睛。分明只是一个机率极低的可能性，自己却太过在意了。伸手从胸前衣襟中取出一根红色发带，看了许久，又揣进怀中。
林澈是被慕年轻柔地拉上被子的动作弄醒的，“你醒了，可睡饱了？”慕年一如既往得温柔道。
“嗯……唔”林澈坐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慕年忙着准备水的身影，林澈像是想起什么，“小年，生辰快乐。”
“难得你还记得”慕年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记得。”
林澈起身，拉慕年坐在椅子上：“今日你就十八了，成了大人了！今日帮你束发可好？”林澈偏头看了一眼从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突发奇想。良久，慕年并没有回答，他还没有想过林澈有一天会说给自己束发。头发一向是东凛国人们珍视的，从不轻易让人触碰。见慕年不说话，林澈以为他不愿意又不好意思推拒，慕年一向对自己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他自然是知道的，林澈拿起桌台上的木梳梳着自己的长发，轻声道：“你若觉得不合适，便作罢。”
“没什么不合适的”慕年温润的声音如春风一般，“你能给我束发我觉得很开心。只是我没有冠冕。”说着就扯掉了缠在发尾的发带。
林澈一手叉腰，一手抵着下巴，看着慕年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如瀑。猛然想起什么，林澈的双眼倏的明亮起来，“你先等我会儿。”扔下这句话就跑出去了。慕年轻笑着有些无奈的摇头。
林澈跑到云赫门前，“咚咚咚”门敲得是震天响。云赫有些恼怒地打开门，看到门前发丝凌乱，衣服也是随意搭在身上的林澈，眼神柔和了几分。
“云赫，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林澈察觉到云赫开门瞬间的微微怒意，道了歉后便开门见山：“昨夜我给你的帕子还在吗？”
“帕子？”应该是那个包着一些细银的蓝色帕子吧，云赫想起来了，却有心逗弄他，“弄丢了。”
林澈的表情在听到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后瞬间凝滞，随即又问道：“那你有什么布帛吗？”
云赫抬起手：“有。”林澈的眼睛明亮了几分，“衣裳。”眼神又黯淡下来。云赫看林澈随自己的话一时欢喜一时愁，心中愉悦不少。
“既然你没有我先回去了”林澈失落转身，现在去买冠冕只怕要些时候挑选，总不能让小年总等着，若是衣裳的话，自己倒有几件，裁一件应该没关系，只是裁哪一件呢？
“阿澈”云赫叫住林澈，他似乎没听到。云赫快步走到林澈面前，递出手中的蓝色帕子：“你说的可是这个。”
林澈欣喜地接过帕子，道了谢就直奔自己房间。两人都没有发觉，云赫说话多了两分亲切。
“小年，我有办法了。”林澈欢喜地拿着手中的蓝色帕子，踏步迈进房间，慕年听到林澈的声音收起在手中把玩的红玉梅花，不解的看着林澈手中扬着的帕子。只见林澈将帕子剪成均匀的四段，然后又都系成一段。云赫认得这个帕子，染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蓝色丝绸，表面也没有多余的刺绣，只在一角绣了一个“蘭”。这是他们同希舞去伍福镇时途中，一位清秀女子含羞带怯送给温颜的，还记得那时候温颜有礼地接下了，但转手就给了林澈，林澈没有多想，觉得有这么个帕子包点碎银也不错，他不喜欢用荷包，所以也是时常带在身旁。
“你不会是想要用这个为我束发吧？”慕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啊！”回答得理所当然。
“……”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发带！”林澈专心调整手中自制发带的长度，慕年想不通林澈为何要用这个做发带，若是发带的话，自己刚刚从头发上拆下来的还是可以用的，说一声就可以递给他。他当然想不通，因为林澈后来想起这件事也是尴尬不已，只觉当时是头脑发热，因为刚醒，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失去大部分思考的能力。可就是这样一根制作粗糙的发带，慕年却视珍宝一般收藏起来。
林澈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发带”，拿了木梳开始梳理慕年的头发，慕年的头发长及腰下，黑如泼墨，柔顺得如上好的丝绸，林澈的十指滑过慕年的发丝，凉丝丝的让林澈不舍放开。林澈努力想把头顶的的发丝全部扎起，不带一丝松散，可慕年的头发那么长，林澈又是第一次为人束发，自是艰难万分，有时好不容易扎在手中的时候满意了，可缠发带时又松垮垮了，多次尝试失败后，林澈干脆放弃了木梳，用手随意抓起慕年的发头，前额留下了两束，一手用力将发丝抓紧固定，蓝色的发带一头用两指捏着，另一只手用发带紧紧缠绕着手中的发丝，最后将发带打了一个不易松开的结。林澈松开手，头发都乖乖的束在头顶，发带中的小结也有被好好藏起来，因是用手抓起，两侧的头发有些向下滑，头顶扎得紧才不致让发丝掉落下来。林澈满意的点点头。头发扎起后，慕年的头发正好落在腰间，整个人看起来也干练许多，额前的两束头发让他又添了些清逸柔和。
不知不觉临近晌午，慕年道：“阿澈，你该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束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