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警告》你件蛋散

82、八十二、

　　八十二、
　　梁忆礼醒过来的第二天，医生表示他可以尝试着吃些流质食物，于是禤潇给他买了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梁忆礼看着那碗粥许久，回忆起了在和喻天冬见面时能尝到的咖啡的味道。
　　会不会也能吃得出来？梁忆礼抱着这种想法，用还有些颤抖的手拿起了勺子。
　　禤潇看他手在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勺子，勺起一口粥吹了吹放到他嘴边：“吃吧，我喂你。”
　　梁忆礼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有手有脚，只是手抖了点，不至于要别人喂。可禤潇很坚持，就差直接把勺子塞他嘴里了。他现在也没那么好力气和他辩驳，最终还是顺从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米的糯感，瘦肉的甜味，皮蛋咸咸的。这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他吃出味道来了，真真切切地吃到了味道。看来在那时候并不是错觉，他的味觉已经恢复了。他此前一直以为是麻药导致味觉的丧失，如今看来这似乎也和喻天冬有关。
　　喻天冬消失了，所以他的味觉恢复了。他这么推断，应该也没有错吧？应该说，他也只能这么推断了。
　　“就算吃不出味道也吃点吧，你输液这么多天，得吃点东西。”禤潇看梁忆礼的脸色不太好看，又勺起一口粥递到他嘴边。
　　“……我吃出来了。”梁忆礼含下那口粥，咽下。
　　“哦，那就好……”禤潇低头勺粥，听到这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震惊地抬起头看他，“什么？你吃出味道了？”
　　“对，我能吃得出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梁忆礼按住他差点要把粥洒出来的手，“冷静点。”
　　“抱歉抱歉，我就是太震惊了……怎么这么突然？”禤潇连忙把粥放到床上的小桌板上，“和白术有关吗？”
　　“我想是有的，毕竟做完心脏手术以后我才失去味觉的，但他现在不在了，我却能吃出味道了，就算不往那个方面想也不可能吧……”梁忆礼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禤潇被粥溅到的手背，“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发展吧……”
　　“当然算啊，这意味着你真的开始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禤潇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禤潇收回手，起身去开了门。
　　一进来就是四个人，打头的就是方雨积，他一进来就扑过来梁忆礼这边，眼睛发亮地大叫：“白哥！你怎么样了？”
　　梁忆礼在想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不是喻天冬，抬眼就看到剩下三个人。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留着胡子，两个年纪看上去和禤潇差不了几岁的。明明只是第一次见，他却莫名有种熟悉感，就像是碰到了多年未见的朋友那种感觉。
　　“……李队长、麻黄、桂枝……？”他低声喃喃，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喊出了素不相识的人的名字，甚至还知道其中一个人的职位。
　　果然，虽然他并不能看到喻天冬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已经渗入了他的潜意识之中，所以他能够下意识地作出和喻天冬一样的反应。他来回看看三人又望望方雨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
　　“副队！你看起来精神多了！”麻黄手里拿着一大篮子鲜果，走过来放到了床头柜上，顺便拽开了搂着梁忆礼不放的方雨积，“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还好。”如果不回答也很奇怪，还是先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梁忆礼这么想着，笑了笑回答了麻黄的问题。
　　“那就好，虽然副队你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不过要是什么时候想和我们见面，我们肯定都会赴约的。”麻黄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唉，这些日子没了你，防己和茵陈又被调走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队过得多没意思。”
　　“麻黄，别说了。”桂枝留意到了什么，开口制止麻黄。
　　“你说啥呢？我难得有机会和副队好好聊聊，得珍惜这个机会啊。”麻黄莫名奇妙地瞥了他一眼，又向梁忆礼征求意见，“我说得没错吧，副队。你肯定也挺想我的。”
　　梁忆礼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却完全没理解他眼神的意味：“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
　　桂枝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拽起麻黄：“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并不是副队，是身体的原主人梁忆礼。”
　　麻黄震惊地张大嘴，重新看过去梁忆礼那边：“我就说，副队平时话很多的，怎么今天不说话！而且还没什么表情！”
　　梁忆礼真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只能苦笑着说：“让你抓着我说了这么久，对不起啊。”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没礼貌，揪着人家梁同学不放。”李队咳嗽了两声，冲梁忆礼笑了笑，“我们队员不懂事，梁同学多见谅。”
　　“我不先说明情况也不对，我也向你们道歉。”梁忆礼正了正神色，“虽然不想打破你们的快乐，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得说清楚。”
　　李队长点了点头：“你请说。”
　　“其实喻sir……经过江天明这件事以后，已经没有精力再留下来了。”梁忆礼考虑了一阵，选了个尽量委婉的说法，“所以他现在不能再控制我的身体了。”
　　听了他的话，方雨积瞪大双眼：“什么意思？你是说白哥又死了一次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某种程度上他也活着，只是意识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梁忆礼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们现在成为了同一个人。”
　　方雨积怔在原地，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病房里顿时一片沉默。
　　梁忆礼低下头。失而复得的欣喜，突然之间就被这样硬生生捏碎，那该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很残忍，可如果他现在不说出口，那只会给他们不必要的希望，他们之后只会更难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一来就把话说开了，反而更好。
　　“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了，你们简直比那时的我还难看。”禤潇见众人不说话，特地语气活泼地安慰众人，“白术已经死去，是无法逆转的事情，他会出现在阿忆的身体里是违背自然的，我们能见到他已经很幸运了。他本人也说没有遗憾，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们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李队长舒一口气，捏了捏禤潇的肩膀：“白术出车祸的时候，我们要劝你，这时候他真的不在了，反而是你劝我们。你也变了啊，茵陈。”
　　禤潇失笑：“总是揪着一件事不放也过得不会好受啊。”
　　“唉，既然副队都这么说……我也不想被茵陈这个家伙给教训。”麻黄抹了一把脸，用手肘撞撞身边的桂枝，“是吧，桂枝？”
　　“是啊，被茵陈教训真没面子。”桂枝笑着回应。
　　只有方雨积还低着头不说话。他就站在梁忆礼面前，梁忆礼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正用手背抹着眼睛。他伸手握住方雨积的手腕，后者有些迷茫地看过来，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有泪水。
　　“我无法成为喻sir那样的存在，但如果你确实想回忆过去，我可以陪你。”梁忆礼抿了抿唇，抬眼看着他，“如果你说起以前的事，我应该也会有印象，我有他的记忆。你要是过渡不了，可以来找我。”
　　方雨积听了这话，眼角的泪水决堤一般涌了出来。梁忆礼抽了两张纸巾，撑起身给他擦脸：“别哭了，刑侦队的队员，哭起来多难看啊。”
　　方雨积接过纸巾，弯下腰扑到他怀里。除了佟铭，这是第二个什么话都不说就扑到他怀里的人。梁忆礼有些无言，但还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后来是怎么样的，梁忆礼已经没怎么去理会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安抚方雨积的情绪。直到后来出院第二天，正值清明假期，他和禤潇在墓园里再次见到刑侦队的各位时才知道他们已经约好了要一起来扫墓。
　　梁忆礼自己也有要扫墓的对象，梁知谦回不来，所以这两年都是他在做，大概知道要买些什么。很巧合的是，他父母和喻天冬在同一个墓园，倒是免去了很多行车的麻烦。梁忆礼先去父母的墓碑前，擦干净墓碑，上香，烧纸。一套流程下来，上午已经过了一半。等到再过去喻天冬的墓碑前时，刑侦队的队员已经到齐了。
　　纸钱这种东西他并没有买，因为他很清楚喻天冬实际上还没有死掉，他还活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确信这些东西就算烧了他也是收不到的。他只买了一束百合花，选的是最简约的款式。喻天冬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他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
　　将花放到墓碑前的时候，梁忆礼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喻天冬那张黑白的照片。和自己见过的如出一辙，只是这张照片上的他穿的是警察制服，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脸上的笑容也是干净阳光的，没有痞气。光看这张照片，就能想象这个人生前是怎么样的开朗向上，也会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感到惋惜。
　　“谢谢你。”梁忆礼的手指抚上那张照片，冲着照片上的那个人淡淡一笑，“做个好梦，喻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