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女变成美女》俞皿

73、妒毒

　　丁懿迷茫害怕，可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即使是贼船也得硬着头皮上，如果横竖都是难逃劫数，她宁愿死个明白。
　　她还有好多问题……
　　蓝丽走到别墅顶层，站在之前关押丁懿的套间门口，止住脚步，问身后的一个看守：“几个人看着？”
　　“小五在里面，还有一个护士。”
　　“人醒了吗？”
　　“好像还没有。”
　　“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可是……林老板说，除了医生，不让别人单独进去……”
　　“我是‘别人’吗？”质问一句，然后蓝丽又放松了口气，笑着拍拍那小弟的肩膀，说道，“里面是个美人，林董防着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差不多，里面有两个人，再说你们这么多人守着，谁还能把一昏迷的人塞包里带走？”
　　他想想也有道理：“那……您进去吧。”
　　蓝丽进去后，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就出来，脸上的神情比进去之前略带伤感，其他的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她说：“哦，刚才让狗吓的，我都忘了，车里还有点品和糖水。”
　　“谢谢蓝姐，您总惦着我们。”
　　“没什么，你们这儿偏，平时不好买这些东西，我就是顺便捎点。”走了两步，她突然问，“要不要叫上小五和护士妹妹啊？我不知道人都出去了，买了不少。”
　　“不用了，他们那份让老张放进冰箱，等换班时再说吧，不然林老板该不高兴了。”
　　“也好。”
　　蓝丽分完糖水，看了看表，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就不等林董了。他们要送她，她摆摆手，让他们接着吃。
　　出了别墅，她不急不缓的坐上自己的车，调了下后视镜，瞥见两排车座间蜷缩着的身躯，这才松了一口气，驶出大门，拐上大路后便将油门踩到底，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
　　不知多久，丁懿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了，她闻见水的味道，应该是好大一片水，才会有这么浓的水腥味。
　　这是哪里？
　　她打开车门，几乎是从里面爬出来的，她看见有抹优雅的身影倚坐水边的石头上，手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细烟，悠悠冒着蓝烟。
　　“你醒了？”蓝丽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妩媚的一笑。
　　“蓝姐……”
　　丁懿的唇在颤抖，她害怕，因为蓝丽声音里带着笑，眉眼也是笑着的，就如同往日一样，身形却没有动，没有伸出手扶她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艰难的靠着车身才站起来，从始至终一直那么微笑着看。
　　等她站稳了，蓝丽才走过来：“难受么？”
　　丁懿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后面却无路可退。
　　蓝丽看出她的闪躲，收回了即将碰触到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车顶上：“你挺难受的吧，头顶上的伤不轻，林立初又……喜欢给人喂药，这个给你。”
　　丁懿看清那是什么后，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能让你轻松点，哦，对了，你是好女孩，应该不知道怎么用吧，要不要我帮你？”如果不知道那是什么，仅凭蓝丽温柔的语气，真会觉得她是一个体贴的长辈。
　　丁懿别过头，愤恼的将那东西扫到地上。
　　“呵呵，真是任性的孩子，我只是想让你好受点，不领情么？”
　　“您是怎么了，蓝姐，为什么要对我……”丁懿喉咙疼得如刀割，她用力咳了一声，吐了一口带血丝的痰，才挤出后半句，“为什么要害我？”
　　“我害你？”蓝丽依然笑着，声音却没了温度，一脚将地上的东西碾碎，“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孩子，既然不领情，那你就自己撑住了，好好听清我后面要说的话，或者……你自己有什么要问的？”
　　“古月喆在哪？”
　　蓝丽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眼角几乎笑得挤出泪来：“就为了这个？你跟我出来，就为了问这个？算是你的遗言吗？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待在那里，没准还能多活几天，说不定还有救。再说，你怎么就肯定我知道？他不是死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丁懿咬着牙道：“如果他想让我认为他死了，我便当做他死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听一句实话。”
　　“好吧，但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听听我的故事。”
　　“……”
　　“有一个女孩，她家是马来西亚的华侨，后来移民美国，十六岁之前，她也和你一样，是个好女孩，是非分明，但她爱上一个人，跟了他，从此便被染黑，世界也混沌了。几十年前的唐人街比现在乱得多，犯罪几乎天天可见，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她就满足了。她为了那男人不惜与家里决裂，她可以陪他一起枪林弹雨，替他担惊受怕，给他生孩子，甚至失去他们儿子的时候，她也从没怨言……”
　　蓝丽问：“但你知道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吗？是背叛！一次次背叛，最后抛弃了她！”
　　“鈡叔没有……”丁懿艰难的开口。
　　“闭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自己，所以我同情你，可是你回报了什么？你不知廉耻的勾引了身边每一男人！不，是我的错，我低估了你，你太漂亮了，所有男人都会为你动心，而你也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你或许不爱他们，但为了你爱的那个，你可以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神魂颠倒，到头来还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忠贞不二的圣女。”
　　“我没有……”
　　“你没有吗？那个小大夫不也是非卿不娶？”
　　提到朴允馨，丁懿突然觉得无话可说，蓝丽继续说：“你出现之后，你知道他改变了多少吗？他想要隐退，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连……儿子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动摇过……你们一起消失的那些下午，去做什么了，你能告诉我吗？如果你只做他的小情人，我无所谓，反正道上混的人玩女人很正常，何况还是他那样的地位，但你们太贪心了，想抛下我一起归隐田园吗？就连现在，他都不信我这个陪他出生入死的旧人，偷偷见你这个新人，他一直都不告诉我钟蓝的下落，现在放心的交给我养，是你替我美言几句的结果吗？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我一直拿鈡叔当做自己的父亲，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哈哈，你是不爱他，我信，只有他自己不服老，经过古月喆那样的人，你怎么可能喜欢他，说来真可笑，他居然傻的去和那些警察做辩诉交易，混了几十年的人，怎么会相信警察那一套，结果一把老骨头最终还是进到里面去，他以为这样就能洗白，退出江湖吗？他做许多事，都瞒着我，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眼线，纸里包不住火……”蓝丽用食指来回摩挲丁懿干裂的嘴唇，然后捏住一片干皮，猛的扯下来，顿时鲜血直流。
　　突然而来的疼痛使丁懿清醒一些，她吸着嘴唇流下的血，那甜甜的血腥味似乎使干涩的喉咙滋润了一些。
　　“蓝姐你要相信我，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鈡叔，他是爱你的，他爱你才想给你安稳的未来，才不愿告诉你他的难处。”
　　“他为什么不早这样？小安死之前，他怎么不懂收手！”
　　丁懿听说过小安，他是蓝姐的儿子，被仇家乱刀捅死，弃尸河边，尸体惨不忍睹，她急切道：“鈡叔以前放不下那些恩仇，现在他想放下了，虽然有些晚，但还是为了你，我的劝告也许起到一些作用，但他始终是为你的，你怎么能怀疑他背叛？”
　　“他不是没有背叛过，不然你以为钟蓝那丫头是哪来的？只是没有想到，除掉一个，又来一个更年轻漂亮的！不过，你的命比那个贱人硬多了，想给你选个没有痛苦的简单死法都不行，火都烧不死你，命真大。”
　　“那场大火……是……是……”丁懿的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场大火发生的太不自然，但她只当是哪个仇家下的毒手，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
　　蓝丽冷笑着说：“是啊，我怎么甘心看着你们共建‘世外桃源’，可惜，死了那么多人，还是要不了你的命！那个疯女人为什么不一刀结束了你的性命？掉下悬崖，都只受了轻伤，难道勾魂的小鬼也被你媚惑了，舍不得带你走？林立初霸着你，他虽然够混账冷血，却也不保他突然心软，让你有了什么活命的转机，所以这次我要亲手结束你的性命，不然我一刻都不能安心。”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想起那一具具抬出的尸体，丁懿突然仿佛泄了气一样：“蓝姐，你和鈡叔是夫妻，更是亲人，为什么不信他呢？”
　　“夫妻？看看钟蓝，我怎么信他？亲人？看看古家，你敢信吗？兄弟，朋友……你觉得谁永远不会背叛？生下钟蓝的那个贱人原本是一个弟兄的遗孀，和对待你一样，我把她当做亲妹妹照顾，结果我得到是背叛，在我失去儿子，最痛苦的时候，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告诉我什么是信任！”
　　“鈡叔曾经做过伤害您的事无可否认，所以现在，如果我说鈡叔不是不爱小安，他从不提起自己的思念，是因为愧疚，你不会信，是不是；如果我说，鈡叔只是觉得我像小安，你也不信，对吗？”
　　鈡叔曾经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神让他想到了小安，都是一副直率倔强不服输的样子。以前，在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里，他最爱的就是空闲时能和儿子一起去河边钓鱼……这些年每当想起小安的时候，他就会去钓鱼，独自坐在河边的时候，除了能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日子，也会想起血泊中小安的尸体，他不告诉蓝丽自己去做什么，是怕她也伤心……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自己小时候钓鱼的经历，说自己失去耐性，干脆扔掉鱼竿，下河摸鱼差点被淹死的蠢样子时，鈡叔眼睛里竟然都是泪水，从此他便带着她一起去河边，他说仿佛看见了小安，如果小安还在也该是她这样的年纪了……他想当个好爸爸，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小安，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她说，如果她是小安，她不想要全世界，小安也许只想要一个平凡却温馨的家，有爸爸有妈妈有他们的爱，这就够了……
　　“没有人比鈡叔更爱小安了，他爱你和小安，他的爱没有错，他错在只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爱你们。蓝姐，你既然能放火烧了房子，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那房子，你不能原谅鈡叔的背叛，总该相信自己曾经的梦想，还是你已经忘了……你也许忘了，但鈡叔从来没有忘记……”
　　蓝丽神情木然，内心仿佛在挣扎，但最终她整个人黯淡下来，用冰冷的声音说：“晚了，都晚了，一切都不能回头，你先走一步吧，不久钟蓝那个小贱人也会下去陪你……你也别怨我，其实你早该死了，要不是他保住你，你和那小鬼早该死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丁懿对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在乎了，她更关心的是钟蓝：“她只是个孩子，你们的恩怨不应让她承担！”她难道不明白钟蓝名字的意义吗？
　　钟情蓝丽——鈡叔一直在乞求她的原谅啊……
　　蓝丽蹲下，看着体力不支瘫软坐在地上的丁懿，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苍白的面容带着许多伤痕，脸颊也失去了丰腴，可唇上的血却像胭脂一般，给这垂死的女孩增添一种凄厉妖艳的美。
　　“一看见你张脸，我就嫉妒啊，但不得不承认，古月喆看上的不仅是你的容貌，你真傻，本来有锦绣的前程，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守着对他的承诺吗？”
　　“不是我选，而是……如果他还是选上我，我依然会这么做，只是希望结局不是这样，就算死，也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蓝姐应该还是那个蓝姐，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蓝丽哼了一声，别过头，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对了，古月喆现在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但古家曾经有人想买你们母子的命，古月喆留给你们的财产不止那些，有人动了手脚，这是千真万确的，后来又有人竭力保住你们……这些，究竟是为什么，看来你只能亲自去古月喆了，如果他也在地狱……”
　　说着，蓝丽从皮包里拿出一把手枪，拉开保险，退后几步，枪口对准丁懿，叹息道：“如果你真那么善良，就不要怨恨……”
　　丁懿闭上眼睛，枪声响起……
　　“不要！”
　　混沌中，她听见又有两声枪响，有人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倒下，大量的血液涌出，沿着地面散开，像慢慢伸展开的蝴蝶翅膀，妖娆美丽，渐渐的朝自己这边流过来，与她的血混在一起。
　　原来中枪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痛，温热的血淌到自己冰冷的手上，显得有些灼热，连身上其他的痛都渐渐消失了……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睁大眼睛，看见了手里握着枪的钟蓝跪在她身边，焦急的拨通电话，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用力按住她伤口。
　　然后眼睛便失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