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资治通鉴》会说话》黛染尺素

5、第五章

　　清晨。如往常一般，赤璇出门慢跑，却不见弟弟的身影。她上楼，推开弟弟的房间，只见赤杨半蜷着身体，由于身材高大像一只大猫，眉毛轻蹙，闭合的浓睫毛像是半睁的黑眼睛。

　　睡得真香！她慈爱地轻抚弟弟前额粘着的湿发，却发现了他眼角的泪痕。哭了？赤璇的心揪了起来。是因为昨晚爆发的争吵？她昨日之所以让公司下属注意赤杨，是因为想要和弟弟寻找共同话题，并不是所谓的“监视”。还是其他原因？她苦恼自己不明白弟弟为何伤心，难过自己缺席了他的成长，以至于如今她根本无法走近弟弟的心里，只能以“表面姐弟”的形式存在着。

　　这空缺的十几年，又该如何弥补呢？赤璇轻叹一声，合上了门。赤杨登时重重翻过身，双肘压紧胸的两侧，仰面朝向天花板，舒展开了双腿。不知南烛联系了自己没有？他心里很是有点紧张，如果昨天她只是出于安慰才说联系自己的话呢···

　　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赤杨像预料到是谁一般开心锤了枕头一下。

　　次日。一间装修古朴的餐厅。南烛坐在窗前，单手杵着下巴望向街道，若有所思。

　　“等很久了？”“没，我也是刚到，快请坐吧。”南烛被打断思绪，有些慌张地喝了口水，赶忙起身问好。不怎么接触异性的她也知道面前的男子是好看的类型。就赤杨的眼光看去，今天的南烛打扮很是清新，嫩黄色的无袖短上衣，天蓝色牛仔阔腿裤，纤细的脚踝下跟着一双拼色运动鞋。“嗯，好。”“你是想喝茶还是咖啡？”南烛尽量大方地直视对方眼睛。“找个安静的房间，随意喝点就好。”赤杨心底升腾出一丝喜悦，他喜欢南烛的淡妆，没有遮却她眼睛的独特魅力。

　　“那我们去这里的茶室吧，以前和长辈来过，还有茶道表演。”她起身带路。“表演就不用麻烦了，以后有空我们可以再来。”赤杨见她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很好的模样，竟有点忍不住摸将上去。“你平日里有健身的习惯？”看见南烛线条流畅分明的手臂，他转了话题。“不算健身吧，一星期会上几节钢管舞。”“你？”“不要以貌取人，”南烛拖长了音调，“喏，我们到啦。”

　　茶香氤氲中，南烛第一次不带羞怯平常心地凝神打量面前男子的脸。无疑他是个年轻的男孩，男人远谈不上，冒青的胡茬有生长出来的趋势，浓郁却不杂乱的眉毛有细心修剪过的痕迹，明亮的双眸中藏着少年意气，不多情也无冷漠的神韵，嘴巴厚薄适中，此时正轻抿茶杯边沿。两个字形容，就是“干净”，这种气质身边很少见了。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不太适合西装革履。”“我觉得短发很适合你。”赤杨话语刚落，南烛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就这么被撩了？不争气！赤杨掩住笑意，看面前女子急匆匆吃茶来掩饰心中不安，心道是个可爱有趣的人儿。

　　“和我说说孟寒吧，”南烛抬起头，脸上红晕尚未完全消退，“这也是我们见面的意义所在。”赤杨的神色不再游刃有余，生出一丝悲伤的意味。

　　“你看，”赤杨翻开手机相册置于南烛眼前，“这是17岁的我和19岁的他。”南烛朝手机屏幕看去，一个明显是稚嫩版的赤杨，一个是眼神和笑容都充斥着温暖的阳光大男孩。蓝条纹衬衫，棉麻裤子，留着干净的寸头，像漫画里走出的少年。“那双眼睛，你明白了吗？他笑着看向南烛，却鼻头一酸。

　　那双眼睛虽不与自己十分相像，却也有八分，南烛突然有些恍惚，为何赤杨如此在意，难道？“之所以只有我17岁的照片，是因为，”他的眼眶倏地红了，“我刚成年那会，他，他得了白血病却没有合适的配型——”

　　“我明白了，如果你难过便不必说了。”结果自然是不尽人意，要逼他说出孟寒不治死亡的事情，未免太残忍了。南烛心想，也慢慢理解了赤杨在婚宴上的失态和之后执着联系自己的行为。“他就像是我成长路上的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童年。”他苦涩的面容低着，心内自嘲，这些说与外人听又有何用呢？终究她无法取代寒哥哥啊。

　　“听你这么叙述，孟寒大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南烛定定看住赤杨的眼睛，“但我不是，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赤杨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又展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