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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Debris.94 贵宾级特护病房 ...

  •   Debris.94 贵宾级特护病房

      负责照顾你的那位小护士——我后来知道她叫达莉娅——没骗我,第二天上午你果然顺利出了外科重症监护室。在我的要求下,你被送进市医院一间设施最为高档先进的贵宾级特护病房,不仅带陪护床位,甚至配备有价格不菲的台式电脑。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样一来,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就可以见鬼去了,我想何时去看你就何时去看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哪怕一直赖着不走。
      不错,我是这么打算的,医院也同意。
      在东京的别墅里收拾了一些牙膏、牙刷、拖鞋、剃须刀、换洗衣裤之类的东西,我刚要回你的病房,手机忽然响了。

      你堂弟古舒达的号码。瞅瞅时间,十点八分。他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嗯,先接了再说。
      “喂,干嘛?”
      他吞吞吐吐地说,十年前,即一九九四年四月的某一天,元麻布港区立十番中学的一对小情侣——十六岁的杉山翔央和十七岁的菊池幸——于结伴从学校返家的途中离奇失踪,三年后,警方在一处已被废弃的垃圾处理厂找到了两名孩子的尸体。
      尸检结果显示翔央与幸生前皆遭受过极端残酷的凌虐,被捆绑、被侵犯、被毒打……最后被细铁丝勒死了。
      于是,当时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暴力犯罪三系肩负受害者家属们的重托,顶着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开始全力侦破此案。他们废寝忘食,忙得鸡飞狗跳,累得筋疲力尽,总算于半年内将二名犯罪嫌疑人锁定。
      佐佐木萨沙,男,时年二十一岁,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是日本人,出生于哈巴罗夫斯克,拥有日本和俄罗斯的双重国籍,无业。
      穴水空流,男,时年二十九岁,日本国公民,自由职业摄影师。
      然而,不知是不是有谁走漏了风声,警方尚没有来得及展开花费很多精力才布置好的抓捕行动,两人即畏罪潜逃。
      “真可惜。但和我有关系吗?”三心二意听完他的叙述,我兴趣索然地撇撇嘴。
      “有啊!托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的福,就在七天之前,警视厅得到消息,那两名作恶多端的逃犯销声匿迹若干年后,再次以类似的手法于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实施犯罪活动,结果被我们俄罗斯的同行逮个正着。本来这是好事,可由于他俩如今皆已成为俄罗斯联邦的公民,滨海边疆区公安局拒绝将二人引渡回日本,也不允许我们对这起发生在国外的新案件做进一步的调查。”
      “……我还是没搞明白。”
      “拿拉达!这么说吧,我想私下里同该案的受害人谈一谈,或许能从他那儿找到什么突破口。谢天谢地,那位小伙子很聪明、很勇敢,而且很走运,他活着逃出来了,还立即报了案。不过我不懂俄语,也不清楚他懂不懂英语,所以我需要一名翻译!”
      为什么这故事我听着如此耳熟?
      “他要不配合呢?”
      “那是我该考虑的,你只要负责翻译就成,犯不着操别的心。我已经打听到,他目前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立医院的外科重症监护室,现年……唔,不到三十岁,只是不晓得他的姓名。你陪我去一趟吧?我尽量不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呃?!
      “你……你……确定你的情报真实可信,圣启?”
      “这当然了。有什么问题?”
      “实话告诉你,那家医院的外科重症监护室,我昨天和今天都进去过。里面共有六个病人,其中三个是女的,排除;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排除;一个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排除……至于剩下的那一位,你知道他是谁吗?”
      荒唐!
      可恶!
      这种巧合……这种巧合算什么?!命运对你、我及古舒达的嘲讽和公然挑衅吗?混蛋!
      我的牙齿咯吱作响,紧攥的左手一拳砸在实木的房门上。
      他不明就里反问:“难道不是那名二十多岁的男性受害者吗?听说他是因为自杀被送去抢救的。”
      “对,没错,并且他是我们的一位熟人,符拉季连·彼得罗维奇·茨托洛尼柯夫,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称他彼尔夫什柯也行。你感觉如何,佐藤巡查部长?还准备去见他吗?还用得着找俄语翻译吗?还需要我跟着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放肆地大笑,每一段疯狂的笑声都是我的一滴眼泪。
      古舒达沉默片刻,给我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还是决定看看他,但不是现在。你先去吧,如果他醒了,委婉地跟他提一下这事。倘若他同意见面,我就过去;倘若他不同意,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跟他聊一聊。总之,拜托啦。”

      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醒了,双眼似睁非睁,面无表情地注视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血管里的腥红色液体。我想,那应该也是血。
      特护病房内异常安静,达莉娅不在,舒宾没来。
      “嗯?”
      听见响动,你有些费劲地扭过头,迷惘地望着我和我拎的那只装满个人用品的咖啡色真皮手提箱。
      虽然你看着十分虚弱,但神智挺清醒。
      “我是……想做你的陪护,知道你住院了,所以……舒宾也没意见,我就……就把要用的东西都带过来啦。”我有些不自在地解释。
      你礼貌地微微一笑:“谢谢。但是真的不需要。您为我掏医疗费,已令我不胜感激,不能再麻烦您。”
      如此程式化的虚假笑容,如此冷淡生疏的态度,我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为什么这样对我?你那个时候明明还打电话给我的!
      “哦,另外,电话打搅的事请您别介意,我完全没印象,估计是神智混乱之际随便拨的。”
      ……胡扯!
      我不信!
      这种破烂理由拿去哄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想来蒙我,没门!
      说完,你就别过脸,拉上被单蒙住头,不再吱声。
      哼,想用冷暴力逼我离开?没用的!既然我决定要来陪你,就一定会来陪你,谁也甭想撵我走,哪怕是你本人也不行!
      我冲进病房,打开大衣柜的门,拉开手提箱的拉链,赌气似的把东西一样一样从包内扯出,使劲摔进柜子里。

      *********

      我明白你的好意,亲爱的阿卜杜拉,但我也没有说谎,我告诉你的都是事实。我的确不记得,自己当时曾拨过你的号码。
      而且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有些事情,你就是不该去看、去听、去掺和。否则无论对你或者对我,均无半点益处。

      我后来才知道,特拉克托尔·捷列金所谓的小情人不是别人,正是尼涅尔·索洛维约夫的妻子克谢尼娅·索洛维约娃——两人手挽着手一同来看的房。尽管克谢尼娅标志性的爆炸式短发变成波波头,镶嵌骷髅的十字架白铜耳夹换成款式相近的白金耳夹,锆石唇钉换成钻石唇钉,还多了鼻钉和眉钉,弄得跟新俄罗斯暴发户似的,我仍一眼就认出了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她。
      虽然惊讶,可我并不喜欢打探别人家的隐私,尤其是谢尔盖家的隐私。
      当时他们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办事爽快、付款迅速。太阳落山之前,四十八万五千美金已经一分不少地被打进我的银行账户。
      大概是礼物的关系吧,掏钱的是特拉克托尔,填在新户主一栏内的却是克谢尼娅的全名,呵呵。
      取出九千卢布作生活费,我将剩下的都划进此前奥克桑娜提供的银行卡里,然后卷铺盖去了前一天就联系好的新居:两千卢布一个月的地下室,远离市区的郊外。倘若我省吃俭用,应该可以租三个月。当然在此期间我必须尽快找着能糊口的工作。

      道别时,特拉克托尔留给我一张他的名片。那是一张很气派的塑料名片,金灿灿、亮锃锃,凹版雕刻印刷,跟银行卡似的。
      正面印的是:特拉克托尔·捷列金,富士山文化传播责任有限公司董事长。
      背面印的是:诚招电脑打字员、办公室秘书、模特等,男女不限,有工作经验者优先,具体待遇面谈。然后是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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