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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Debris.11 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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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停地讲话,上演一个人的独角戏,搞得口干舌燥,可你--我故事中的男主角,却千呼万唤不作声。
符拉季连,哦,符拉季连,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睁开眼睛?
他们说你已经死掉了,他们说如今我面前的只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他们给我解释脑死亡的原理,我才不要听!这群披着白大褂的恶魔,我敢肯定打一周前他们就在焦急地等着你的角膜,我决不叫他们得逞!
我读过报纸,看过电视和网络上的新闻,那么多所谓的植物人最后不皆由于亲朋好友的呼唤苏醒了吗?我对你仍有信心。
我全准备妥当啦,符拉季连,待你的病情一好转,我就带你走!离开符拉迪沃斯托克,离开东京,离开这些个令人恶心的城市!我们去丹麦,美丽、安静如仙境的国度,然后我们在某个小岛上买一座海边的房子。
顺便再买一艘漂亮的游艇。
这一回即使卫跪着求我留下也无济于事,虽然我认为他多半不会那么做。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俩可以坐在家里喝茶闲聊,或者玩玩电脑游戏,要不就睡大觉,随你喜欢。
风和日丽的时候我俩扬帆出海,游泳、晒太阳、钓鱼、冲浪,也随你喜欢。
如果你还觉得寂寞,不要紧,我们养些小宠物就行,你中意什么样的?我比较青睐斑点狗,养上一大群的话,肯定特热闹。
你要不同意,我俩就改去挪威或芬兰,你要还不同意……没关系,只要你开口,想去哪里都成。
我将永远待在你身旁不抛弃你逃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我永远忘不掉三天前那噩梦般的夜里:你精神很好,不愿睡觉,我就陪着你聊天。我们谈禽流感,谈国家杜马批准的《京都议定书》,谈印度洋震惊整个世界的恐怖海啸,直到微熹初露你依旧兴致勃勃。
正当我思量要不要劝你无论如何躺一会儿之时,你忽然皱眉捂住嘴巴,低低地唔了一声。
接着我赫然发现暗红的液体顺着你的指缝一滴滴落于白得刺眼的床单上。
我急忙端来痰盂。我有些担心,可并不惊慌,这是常有的事,大夫教过我怎么应对。他说,不是大出血一般没问题。
谁能预测到,这次恰恰是大出血呀!
眼睁睁地见你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几乎是喷射状的,我用尽一切所能想到的措施也无力阻止,惟有紧紧抱着你轮番向真主安拉与上帝耶和华祈祷,然而他们掩面不听我的哀求,不发一点慈悲。
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体内有那么多红红的血,原来那么多血能够一下子全流出来。
“救救我!阿卜杜拉,叫医生来,劳驾!我……不要死!你别让我……死啊!”
你昏迷前断断续续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令濒临痴呆的我恢复神智。你牢牢抓住我的肩膀,如迷路的羔羊。我一辈子都记得你当时看我的目光,被水蓝包围的漆黑的瞳孔湿润涣散,满是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我刻骨铭心。
匆匆赶来的护士们推着你一路小跑直奔抢救室,我狼狈不堪地踩着沿途地板上的血泊跟随,活脱脱一名逃亡的杀人凶手。
你蜡像一样没生气的脸躲藏在空气加湿器喷的白雾后。我伸出胳膊,很冷,衣袖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像眼泪。
我想不到办法,我是废物,我一无是处。我口口声声地喊着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居然始终走不进你的内心,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大夫们老争吵不休,由于你。虽然这帮麻烦的家伙每次吵架都关着门,不过在走廊里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从那天晚上当着我的面承认自己回天乏术时,他们就分裂成两派:一派认为综合你的病史及目前的整体状况来判断,已不具备复苏指征,应放弃救治;另一派认为既然你依旧有呼吸、心跳,哪怕是在外部仪器的作用下,就不能放弃。
我拥护后者,可积达竟污蔑说人家这样做是贪图我们的钱,他胡扯!简直是有病。
我和古舒达的干预导致前者的阴谋暂无法得逞,但你千万莫因此掉以轻心!
你不知道,这些天我银行帐户上的资金源源不断流入医院的荷包,仿佛被黑洞持续吸走光和热的恒星。我不介意变穷光蛋,可我害怕,万一将来什么时候我们无力付巨额费用,他们会闪电般地撤去你赖以生存的生命维持装置。我好担心……
求求你不要让我失望,行吗?我实在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想亲亲你却穿不透呼吸面罩,想握着你的手却绕不开纠结的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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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没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