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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幻梦之境》播出的前夜,南城下了场大雪,天空泼了墨汁一样的黑,大雪纷纷扬扬往下撒。
      今天有一场夜戏。

      温糯白坐在院子前面,这次不用郁寒提醒,他自己就裹上了很厚的羽绒服,拍夜戏确实考验人,饰演男二的宋致逸有一场戏一直没过,他在门口看着,坐了半小时,小腿已经冻僵了。

      “没氛围,没氛围,你看没看剧本?”
      宋导咆哮的仿佛吞了火,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吃红薯吗?”化妆师真哥走过来,给温糯白递了个刚买的烤红薯。

      温糯白把手放在口袋里,太冷了,他都不愿意拿出来,而且他得控制体重,于是慢吞吞摇了摇头。
      真哥就自己剥开吃,一边吃一边提醒他:“业内消息,最近有人在狙你,真假不知道,不过你注意点啊弟弟。”

      温糯白谢过真哥的好意。
      他现在和原经纪公司基本属于互不干扰的状态,没经纪人没助理,圈内的消息他全然不知。

      不过温糯白全然不在意,他进娱乐圈就是为了有舞台跳舞,要是能拍戏就更好,现在有戏拍,狙不狙,就随意。

      温糯白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晚上十点多,今天估计要到午夜才能收工。
      他看了眼对面的房子,一片漆黑,不知道郁先生回没回?

      今天这场戏是后面的戏提前了。
      因为大雪,这是一场在大雪里的戏。

      钟警官已经基本确定了杀人凶手,尽管他完全不敢相信。
      青年总是种着白山茶,一书柜的书,温和又漂亮,连爬个楼梯都有可能因为想问题想得太过深入而摔倒。

      就这样一个人,手里五条人命。
      让人胆寒。

      王平终于皱着眉头,勉强通过了宋致逸拍了一小时的这条。
      下场戏是温糯白和宋致逸的对手戏。

      温糯白脱下厚羽绒服,戴上银丝边框的眼镜,深吸一口气,往场中心走。
      争取一条过。

      工作人员把场地又布置了下,知道这幕戏重要,都不敢发声。
      南城太少下雪了,谁都不知道雪什么时候会停,今年冬天还会不会有另一场大雪。

      温糯白厚厚的羽绒服里就穿着一个单薄的衬衣,外面套着很薄的羊毛呢黑色大衣。
      大衣外面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从他走到场中心,戏就开始了。
      工作人员没有打板。

      温糯白,不,应该说陈树白,走向钟警官。

      钟警官脸上的肌肉都是绷紧的,他的话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陈树白想,这真是个好问题,他赤脚踩着碳一样,血肉模糊走到今天这一步,终于有个人问他为什么。

      “报仇,你查了卷宗,该知道的。”陈树白很平静,还带着笑意。
      就是眼神很冷。

      “我不知道,”钟警官手机捏着那副手铐,眼睁得很大,用力咬着牙好克制自己的情绪:“按照我查的,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跳楼身亡,不该站在这里。”

      六年前,还在读博士的陈树白,有个同性恋人,陈树白是前途无量的心理学博士,家中颇有资产。陈树白的恋人简霖,却是高中没钱就辍学的舞蹈演员。

      不过两人很恩爱,陈树白的恋人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会窝在房子里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给陈树白烤一个生日蛋糕,只是因为陈树白吃不惯外面蛋糕甜腻的味道。

      简霖会把陈树白的衣服一件件和自己的衣服混合挂好,并且记住每一件衬衣的位置。他为了陈树白自学起心理学,晚上睡在被窝里,缠着陈树白跟他讲那些复杂的心理学知识。

      简霖总弯着眼笑说:“我不懂,陈老师你多跟我讲讲。”
      手却不规矩攀上陈树白的腰。

      简霖想自己要更努力一点,想赚更多钱,然后攒钱给他的陈老师买下华景路八号这幢房子,这幢房子曾经是有名的私人心理诊所,两人都很中意。

      接到大型舞台剧的邀请的时候,简霖欣喜得恨不得蹦起来。

      却没想到邀请他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别人看中了他的皮相。
      想着怎么把他买个好价钱。

      简霖被人灌了酒要拖走了时候拨通了陈老师的电话,陈树白刚结束一节晚课,急匆匆跑过来。
      后面的事情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他在酒店的三楼等来了他的陈老师。

      几个人在窗户旁边撕扯,然后好像是谁伸出手,把陈树白推了下去。

      简霖愣愣站在窗边,全身发冷,手颤抖地扶上窗框,唇几乎是无法自抑的颤抖。
      “不”他抖抖索索往楼下跑。

      没有人再拦着他,一条人命,谁都担不起。

      简霖找到了陈树白相熟的医生,在一家隐蔽的诊所里,他跪在地上央求医生。

      整整一年,他给自己做了整形手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他变成了陈树白。

      钟警官缓缓举起手铐,向前一步:“我该叫你陈树白,还是简霖。”

      陈树白,也可以说是简霖,温和笑了笑:“看作谁都可以。”
      他是陈树白,还是简霖又有什么关系?

      夜戏的光打的并不亮,郁寒站在不远处看着场地里拍戏的人。
      或者说,看着温糯白。

      大雪纷纷扬扬往下洒。
      郁寒不知道别人拍戏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像温糯白这样,从嘴角的弧度,到大雪里苍白的肤色,再到干净的指尖,都恰好戳中那个点。

      这应该是部好电影。
      郁寒不得不放下一点自己的成见。

      温糯白好像完完全全变成戏里的那个人,叫什么,陈树白?

      郁寒提着保温瓶,走近一点,长长的黑色毛呢大衣上台阶的时候在雪地滑过一道痕迹,他紧紧看着温糯白,看他抬起雪白的脖颈,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勾了勾唇角,复杂到纯净的易碎感。

      大雪应该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会把他的睫毛染白。
      他寄人间雪满头。

      手指捻了捻,郁寒想,如果说温糯白跳舞是日积月累的苦工,那这就是几乎让人惊艳的天赋。
      “咔”

      王平推着摄像机,把最后的眼神特写保留下来,长舒一口气:“过!”

      温糯白猛地惊醒,然后弯下腰,半跪坐在雪地里,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他沉浸在情绪里太深了,刚才那场戏要笑,陈树白要笑,但简霖想哭,只是不能哭,护着他让他哭的人早在六年前就离开了。
      这是一封阴阳两隔的情书。

      温糯白无声咬着唇,急促呼吸试图止住眼泪。
      后劲太大了,演戏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痛苦,又很爽,让人上瘾。

      王平拦住想要上前的宋致逸:“让他静静。”
      这时候,最好谁都不要打扰。

      监制在旁边看着,简直要高兴疯了,他使劲拍王平的肩膀:“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这么个宝贝啊!”

      他和王平搭档多年,不同于外人只看到了王平拍商业片的娴熟,他知道自己这个搭档最会拍人物压抑状态下的情绪爆发戏,那个度,拿捏得特别准,画面出来,意境和美感兼具。

      这不拿点奖都说不过去了,最起码拿个美术奖没问题吧。

      对王平来说,能在高规格的含金量赛事上,拿到个奖就是对他的认可,甭管什么奖。

      郁寒站在比较边缘的地方,王平激动过后,往那边扫,看到了人。

      王平惊了下,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郁寒摆摆手,指了指场中心。

      王平了然,眼神复杂看着温糯白,他倒是见过很多金主和艺人的事,难得对温糯白生出可惜的心思。

      这金主总是会有很多要求的,何况是郁寒,据说是个规矩很多的人,轻易没人敢招惹。

      温糯白也不好占着场地太久时间,站起来踉踉跄跄往休息室走,走到半途。
      突然一只有力手臂揽过他,直接把他带到房子旁边的一辆车后靠着。

      有力的手掌很轻但不容抗拒捂住了他的口鼻,不妨碍呼吸,反而让他继续的呼吸略微平息下来。
      熟悉的温度和檀木冷香味。

      “哥哥。”
      温糯白仰头看,鼻尖和眼尾有点红意,刚刚止住了点眼泪,瞳孔像是浸在水的玻璃珠。

      郁寒垂眸看着他说:“你看了窗户三次。”

      温糯白愣了愣。

      郁寒勾了勾唇角:“所以我就过来了。”

      温糯白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他彻底忘了刚才演戏时候几乎击碎他的情绪,耳尖发烧,结结巴巴:“啊,是,就是方位,我坐的地方正对着郁先生书房的窗户,嗯。”

      很快他找到郁寒话里的漏洞:“哥哥也在看这边吗?”
      不然怎么知道他看了窗户几次呢。

      郁寒松开扶着他的手:“没看,猫告诉我的。”
      多么狡猾的回答。

      郁寒看温糯白听到答案有点郁闷,沉沉笑了声:“是,我看了,因为很好奇拍戏的具体流程。”
      “虽然有这方面的公司,不过现场看着人拍戏是第一次,有点新鲜。”

      温糯白抬手揉了揉耳尖,轻声问:“那我演得好吗?”

      郁寒站在温糯白对面,一手放在长毛呢大衣的口袋,一手提着个保温盒,温糯白听到郁先生很难得带着笑意说:“白白,你这是在让我表扬你吗?”

      温糯白最后还是得到了称赞。
      并且喝到了热乎的郁先生的水果甜汤,以及接了郁老的视频电话。

      这在意料之中,温糯白并不觉得郁寒会专程来探班给自己送水果汤,更大的可能是郁老先生恰好想要见他。

      水果汤很暖很热,他捏着勺子舀一口,吹稍微凉点就迫不及待往嘴里送。
      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金色的怀表挂在温糯白的胸前,他感觉那股属于陈树白后劲极大的情绪在缓缓消散。

      郁寒捏着手机和郁老结束通话,他看了眼抱着保温杯喝得很甜的温糯白,没有提郁家人可能过几天会到的消息。

      他认为温糯白的神经需要得到休息,时刻紧绷不利于良好睡眠。

      大雪下到后半夜就停了,温糯白沾了满身的雪,还有清淡的檀木香味,他睡得很沉,并不知道网上关于他的一些小道消息迅速传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难写。
    桃蹦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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