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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且听风吟 ...

  •   干净明朗的蓝天像一片风信子的花瓣,丝丝缕缕的纹路是飘荡不定的云朵。高处的风吹得云丝变幻不定。一棵高大的沧桑的银杏树孤傲地伫立在淡淡的余晖中,浅褐的稀疏的枝叶间露出天宁寺金色的屋顶。淡淡的青烟,清香弥漫了整个校园。
      “多美啊!不是吗?”欧阳林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俯视着黄昏寂静而又喧嚣的学校。
      许天绝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注视着右边的一处废墟,有些人戏称为“空中花园”的地方。那里曾经是城墙,朝南的部分已经塌了一半,然而还是可以看见气势恢弘的轮廓。班驳的砖头像一块块棕色、褐色、黄色的琥珀杂嵌在一起。一共四层,每一层上都有花、草、高大的树,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倒栽葱般的从三层的平台倒下,树头倚在二层上。
      到处都是破砖烂瓦,掩埋的宽大的阶梯却依然显示着一种庄严和尊贵。边上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巨大垃圾桶,有一种让人不安的刺目的蓝色。
      树有成千上万种颜色,阳光之下,淡黄、亮黄、嫩绿、草绿、灰绿、青红,知道阴影中微微泛蓝的墨色,形成一种姹嫣的混杂。高大的树木遮盖着那些红顶的房屋,三角墙上一个个空洞的窗口像黑暗的贪婪的嘴巴。斑斑点点的泥灰,星星分布的苔藓,让墙像一块发着霉的蛋糕。
      角落上是一个高大的烟囱似的东西,爬满了爬山虎。一阵风吹过,那叶子就晃啊晃啊,像无数被困住的蝴蝶扇动翅膀。绿色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动。
      许天绝看着它,心里泛起犹犹豫豫的感动,那种苍茫就像石子在水池中激起了波纹,然而水还是很快地恢复平静了。她的脸,刚刚还被寂静和感伤覆盖而苍白严肃冷峻孤傲,又恢复了年轻人的红润。
      操场上有些绿绿的人在走着整齐的步子,扯着嗓子喊“一二三四”,一脸晒伤后的疲惫,眼睛却闪闪发亮,仿佛正在幻想即将来到的晚餐,热水澡,休息,美妙的事。
      “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我们在军训吧。我记得清清楚楚,累死了,不过也很有意思。夜里看的露天电影,《马达加斯加》,大家一起坐在操场上,蚊子,风吹得布帘哗哗响。”
      “我最喜欢晚上回宿舍后的闲聊。跟我住在一起的是李越、张一文还有——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越是那个文静的梳刘海的女生吧,白白的。张一文是那个满脸疙瘩的高个儿,我上次在文科班见过。你那时是十班的班长吧?”
      许天绝微微一笑。过去的时光,像梦一样,又从余晖中飘过来了。
      “天绝,那边打篮球的那个,好像是吴啸宇。”
      “那,就是。蛮眼熟的。”
      “就我们班的。个子那么矮,自己在地上一滚,就是个篮球。”
      许天绝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嘲讽别人给她越来越大的快感,尤其是嘲讽优秀的学生。
      接下来是一段庸俗不堪的谈话。欧阳林将三四年来吴啸宇的“绯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编派流传的各个版本统统叙述了一遍。明知是胡说八道,捕风捉影,天绝奇怪自己怎么能饶有兴致地听下去。天晓得欧阳怎么会有这个癖好,也许是传染了她的吧。接下来还有余晖、黄一磊、范一呈。许天绝感到忍无可忍:“够了,够了,你真是个出名的多嘴夫人。”
      欧阳林看着她厌恶而焦躁的表情,茫然不知所措。许天绝冷冷到看着他,空气仿佛冰冻了。幸好这时活动课的下课铃响了,他们若无其事地走回教室。

      许天绝感到自己脸上发热,像什么东西在烘烤着她。最近的火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思想断断续续的,连成一些模糊的碎片。
      一片黑暗的教室,漆黑,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他站在讲台上,电脑的蓝色荧光照亮了他的脸。瘦削——青色的脸——蓝光中诡异的眼睛。
      乱蓬蓬的头发——像柄坏扫帚——白衬衫——少一个扣子。
      她拿着火把,点燃屋顶。□□,扔进去。烟雾。血红的火光。他在痛苦的叫喊。
      大水淹没了。他从水里漂出来,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现实和梦境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还有那条甬道,撒满阳光发亮的花岗石地面,左边是古井右边是老楸树。他在一片光亮中从甬道上走过来,捧着数学作业本。青黑的皮肤,茶树一样清凉的颜色。高挑的个子,像棵临风飘动着嫩叶的梧桐树。尖锐如刀片的鼻子,深沉的黑眼睛。那种冷漠高傲的神情,凶狠的微笑,就像一只小鸟的翅膀挨到水,使得水发笑一样。
      论成绩、论长相,比他好的人其实多的是。暴聪明超级自恋的余晖,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汤林鹏,还有白净优雅风度翩翩的黄一磊。可是没办法,在三年前,他就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以至后来认识的人印象都十分浅了。她的记忆就像聊斋里那面魔镜,只能清晰地留住一个人的容颜。
      她以为自己喜欢他。三年来,从稍有些关注到不正常的关心,到故意的纠缠。这个人的名字,叫欧阳林。
      可是怎么样呢?
      没有人知道。她不告诉任何人她内心的想法。日记用英语写,加了密码。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我记得就行。她以为自己一直能记得的,结果记忆是如此不可靠。
      欧阳林的趣味、性格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做他的朋友越来越倒胃口了。距离产生美。在这儿倒是很适用。
      凌乱不堪,浅淡模糊,过去多少浓烈得像香料的感情,全都成了白开水。过去成了木乃伊,一年年在风里吹干,只留下一些大致的轮廓。
      同桌写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许天绝看了看伏案疾书的陆青青,想到明天还要考物理,沉重地叹了口气。

      窗外有什么东西掠过。借着眼镜的反光,她看见那是一只黑翅膀的大鸟,宽大的羽翼悄无声息地拍打着越来越浓的夜色,不怀好意的绿眼睛,浑身血腥味。她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几十双白痴样的眼睛盯着她,她尴尬到笑笑。
      不对,为什么有这样的幻觉?一只废墟上飞过的大鸟,有什么意思呢?
      物理难,化学繁,数学卷子做不完。理化班真是个让人发疯的地方。她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她不行了吗?
      她学不下去了吗?
      她能保持一贯的优秀吗?
      她恨那些聪明或勤奋而凌驾于她之上的学生。

      天绝,这个名字就像她争强好胜的个性。在许多武侠小说里这是一招剑法,登峰造极冷酷残忍的一剑,血光四溢。天绝,天绝人路。她隐隐感到有些晦气,为什么不叫天一、天媚什么呢?天绝,够冷够酷,这很好玩,也有点可怕。

      新潮的美丽班主任“霞姐”正在叫两个人写检查。绿色的裙子发亮的靴子,头发总梳得整整齐齐盘起来在插上一根银白色的簪子,上面有蓝色的细碎的宝石闪着冷光。她常有的表情是一脸淡漠或者凶神恶煞,如果是亲切可人的那说明最糟糕。就像《犬夜叉》里的杀生丸总是在微笑的时候杀人。
      看着她笑眯眯地进了教室,好多眉毛皱了起来,拧成一团。果然,要九校大联考了。刚从期中考试恢复过来,以为可以放松一下,谁知厉害的还在后头。
      考试前照例假惺惺地放两天假。考前的休假,就像《白痴》中描绘的死刑犯执行判决那天的早餐,虽然有葡萄酒、牛肉和十字架,可是知道断头台和绞刑架就在前面,他又怎么咽地下去!

      教室里很冷,四面透风,冷得像地窖,阴暗得像监牢,臭得像一只正在腐烂的大苹果。
      许天绝不屑一顾地坐下,倒头便睡。这种镇定自若不像是装出来的,又像冷静过了头,变成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流氓习气。
      铃响了,尖锐、无情,撕裂人神经的声音。她极不情愿地爬起来。
      她望望窗外,没什么有趣的风景,除了那巨大的废墟,校园恐怖故事的诞生之地。
      卷子下来了,伴随着油墨的恶臭。她的手僵住了,好大一会儿竟动弹不得。
      她盯着一道让人绝望的题目,不知在写些什么,思路搅在一起,成了一盘凉拌什锦菜。天啊,我在干什么?我疯了吗?
      走出考场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快散架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考试后的教室更让人厌恶的了,菜市场车站也没有这么喧闹,只听见人在讲话,扯着嗓子大叫。她看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对答案,满脸通红,不时尖叫几下或是得意地大笑两声。有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前后乱窜,仿佛不知道该干什么。一只只答题卡折成的纸飞机在教室里飞舞,像一只只怪异的小鸟。
      许天绝想要安静,她的心不让她安静。前面是一片无边的恐怖,荒凉,萧瑟。
      她听见一群鸟从身后飞起,黑色的翅膀忧郁的微笑,死神一样掠过荒原的上空。
      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忽然感到悲凉起来,怀疑自己的实力,怀疑自己努力的价值,怨恨自己,怨恨吸血鬼一样的竞争。

      家同样地另人不痛快。那破旧的棚屋,铁皮的屋顶,一下雨就漏个不停,阴湿的墙壁,总是长满了苔藓和霉菌。狭小的院子,地面满是尘土,破旧的自行车,几根粗粗的铁丝划破城市灰色的天空,晾满花花绿绿的衣服。她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那个表情呆板的汉子坐在院子里刻着一叠花纸,一个黄黑的姑娘用力地啃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烤焦的番薯,那么冷的天,她没穿袜子,只光脚穿着双拖鞋,旧旧的白棉布裙子紧紧贴在身上,让她变得像一朵拘谨而卑微的剪秋箩,肮脏而无精打采。许天绝的心一片冰凉。她看见了,自己若不是在读书,就是这个样子。
      我只有离开这里的权利。没有失败的借口,死也不回来。
      许天绝飞快到进了屋子,关声门,总算把那可怕的油烟味隔离在外面了。她在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下。这折叠椅不知怎么了,用了那么久,关节竟变得分外灵活,一不留神就把坐在上面的人给夹住了。
      她从书橱里拿出一本书,样书总是纸张粗劣,皱皱巴巴,脏兮兮的,书脊裂开了,封面撕了好几个口子,这本可怜的书被无数只脏手翻过,现在终于被她小心地收到干净的地方。黄黄的纸让她没来由地暴怒起来。
      为什么她得看这些便宜的样书!为什么她住在这么个鬼地方!她恨这些教堂门前的乞丐一样紧紧挤在一起的棚屋。
      我要出人头地。她想。
      然而怎样才能出人头地呢?好好学习这个回答像条件反射一样快。一丝嘲讽浮上她的脸。长久积累的怨恨一下子爆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而恨,只知道很久以来她就这样恨着,不是恨学校,不是恨老师,甚至也不是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而是恨自己的争强好胜,剥夺了她太多的快乐。
      考场杀人不见血。她想。从过去到现在,似乎没什么改变。为了出名,为了活着,或是为了一点儿钱,有什么事情不能干呢?为了未来的工作,准确地讲未来的地位和财富,学生不就是这样拼死拼活好让自己胜过别人吗?竞争使社会进步,是的,这对于胜利者是好事,然而失败的呢?真是令人心寒。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苦了,宿命,这是我的宿命。

      假期的校园空旷寂静得像坟墓。提高班放学后,他们散步的地点,颇让人毛骨悚然。欧阳林笑眯眯地在前面带路。
      他看见墙边有两个巨大的蓝色垃圾桶,敏捷地跳了上去,伸出一只手将许天绝拉上去。从这里可以轻易地翻过围墙,那里面落差不大,但必须小心,因为满地都是不怀好意的铁丝碎玻璃。沿墙又有两个垃圾桶。该死!哪儿来的这么多垃圾桶。
      遍地的碎砖,发光的绿玻璃。他们沿着看不出形状的台阶走到顶上。
      一个破破的铁皮棚子下,有一扇木头的小门,门上贴着红纸,风吹雨淋,红色滴滴答答乱流把木头也染红了。
      几个破房子全都空洞洞的,脏的绿色的旧窗纱。
      “这是谁住过的奇怪房子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是鬼故事的来源吗?”
      “什么?”
      “二十多年前有个高三的学生从那个教学楼,唉,就是我们现在呆的这个楼上跳下来,落在这里的大台阶上,当场就死了,好多血。”
      “真的吗?”许天绝一脸嘲弄。
      欧阳的眼睛变得凶狠而诡异,仿佛魔鬼的儿子巫师梅尔林。
      有什么东西变了。
      大地在下面滑动。
      骑着波浪的感觉。丛林。阴雨。河流。闪电。一只苍蝇在水面激起波纹。细小的波浪。
      那里有尖叫声。

      “她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林晓岚对欧阳林说。
      “是呀,不光神经衰弱,恐怕还神经分裂。这个人自私阴险到了虚伪的地步,还装得那么天真。她肯定是有问题了。”
      “也难怪,上次考试让她心情不好吧。”
      “考得不好也不能把全班同学当成负债人吧。这反复无常的狂躁脾气,可以和麦克白夫人相比了。再说,考得不好,只能怪她太笨,智商问题。听说她家是个穷光蛋。”
      “不是麦克白,是奸恶的耶洗别。”
      “有趣,非常之有趣。许天绝,哈哈,别说以利亚,亚哈恐怕还要怕她三分呢。”
      许天绝站在教室的外面,气得脸色惨白,掉头就走。
      欧阳林没有看见她。
      多嘴夫人原来比想象的还可恶。

      她站在大太阳下面,滚热的阳光洒在脸上。
      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在她上面几十米的地方,欧阳林正在那里,拿她当笑料。
      昨天晚上,你在想什么来着?
      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出人头地。
      恐惧的大鸟,再也不见了。滚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尖指甲藏进手里。
      欧阳林,你不会得意了。我诅咒你,直线下降。我会当你不存在,知道看到你痛苦得痛哭流涕为止。
      她忽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一个如此狠毒的人。
      是因为感性的气质,显得狠毒,还是因为残忍,而有了几分感性?

      老师果然原谅了她的失误,她愤愤地回到座位,一不小心拧断了一根尺子。
      她恨这种宽容,恨父母那好脾气的笑脸,带着贫民窟令人窒息的随和。但愿有一天,她能够不再恨自己。

      这个学年还有四五次大考,名次与提前招生有密切关系。现在欧阳林是第一名,如果她不振作起来,就完蛋了。输给这个家伙,绝不允许!
      从明天开始,我要做个好孩子。
      于是许天绝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开始规规矩矩地做一个“好学生”。
      过去迟到是家常便饭,现在她起得像蜜蜂一样早。过去她对衣服挑三拣四,现在她不修边幅,一件旧校服穿了一个月还死活不肯换。过去她喜欢皱眉头,现在她见到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过去她喜欢黑暗,现在她喜欢晒太阳。不仅如此,上课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每次一下课就拿了问题冲上讲台。
      那个放肆、任性、敢打敢骂的许天绝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她平静如水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嘴唇也被激动和怨恨烧得发焦。她面色苍白,像老姑娘和失意的野心家一样。是的,她很有野心。她要夺走曾经属于她的荣耀,欧阳林曾经卑劣地把她从顶峰上推下来,她要反击。
      作为一个学生,学习就是唯一的事业,学习就是许天绝唯一可以和别人攀比的东西,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她除了念书的本事别的什么也没有。花是红的,天是蓝的,阳光是温暖的,可那都是别人的,永远都是别人的。

      高傲的许天绝,天才许天绝,不可一世的许天绝,她开始欣赏自己的名字。

      她进了重点班,而且依然是班长。
      那个方脸高个儿是黄一磊,耳朵上有一道几乎半透明的血口子。她知道那伤口的来历,冷笑了两声。那个歪歪的麻脸灰白得像裹尸布的是余晖,正在诡异地咧着嘴笑。欧阳林缩在角落里,像一尊粗制滥造的雕塑。

      她考了不计其数的试,终于到了终点—香港。
      余晖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她达到了香港中文的分数线。
      还有,去了清华的黄一磊,去了北大的高绮阳,南洋理工的张潇鹏,如何如何。
      “那欧阳林呢?”
      “呸!”余晖作了个不屑一顾的手势。

      金色的霞光照着空荡荡的教室,仿佛一整块晶莹的琥珀,处处渗透着金棕色的光芒。欧阳林坐在那儿,仿佛阳光的一部分。
      “天绝,我一直很奇怪,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那么-——低劣。看起来是模范学生,其实冷酷自私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谁的压力不大?我的日子可真够难过的。”
      许天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许天绝急匆匆走过熟悉的甬道。镶嵌着琥珀色碎石的花岗岩地面坚硬而炙热,闪着不可捉摸的金光。两边是碧绿的丝绒般的草地,短短的柔嫩的草叶上还残留着湿润的水珠,显得清凉鲜丽。紫色和白色的花杂乱地开放,像绣在绿色线毯上的一些抽象的图案,而且是用最精致的丝线和金针绣上去的,每一个针脚都精美得无可挑剔。一口用铁链锁住的古井矗立在草坪中央。高大的广玉兰有着粗犷碧绿的大叶子,在草地上投下浓淡不一的影子。右边是一棵百年楸树。四五米粗的树干从硕大的石块中破空而出,华盖亭亭,枝干很有古意地弯曲着,绿叶闪烁,像无数展翅欲飞的绿蝴蝶。现在它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朵,像一朵紫色的云挂在树上飘飘欲飞。风吹花动,落英遍地。碎花飘零,没有香气,却很浪漫。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虽然她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蛇妖狐怪。
      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只活在她的记忆里,在甬道上匆匆跑过的阳光里,在她年少时的幻想里,现实永远不会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胜利在前方,我要努力去争取。许天绝,千万别停下来千万别回头。你是争强好胜的许天绝,一路上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大步流星向前走。许天绝,千万别休息,一直向前不要回头。

      欧阳林站在甬道的这头看着她远去。
      说不清是学校改变了她,还是她自己改变了她,但她确实变了,面目全非。她聪明,冷静,刻苦,坚决。他知道她是一定不会回头了。阳光吞没了她的背影,甬道上只剩寂静和大把大把的阳光。
      她跑地太快了,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欧阳林,你让我一直很烦恼。
      许天绝,两年你的沉默一直让我很痛苦。
      这一切,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蓝天像一杯净水倾进校园,操场上满是追逐打闹的孩子。可爱的年轻人,他们有的是可以挥霍的青春,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快乐。
      大自然没有看见两个虫蚁般的人的眼泪,它对着孩子们满意地微笑着。
      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在风中轻摇着僵硬的枝叶,用它千年“树生”的坦然,面对着这些人的成长。淡淡的余晖,淡褐的枝叶,淡青的烟雾袅袅升起,清香弥漫,宁静得像一幅画。
      面向西方,泪流满面。
      青春就这么转瞬即逝,忧伤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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