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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好好活下去 ...

  •   祁琰一靠近锁灵门,蠢蠢欲动的妖灵吓得立马退回门后几丈。

      它们这种级别的妖灵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俗话说得好,“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尽管h这些妖灵都是不入眼之流,但全部汇聚在一起也不容小觑。

      金色的内丹悬浮在祁琰的手掌上方,犹如明亮的日光瞬间照亮了这座城池,数千妖灵巴巴地看着祁琰的动作。

      看这架势,他是想用内丹加固锁灵门上的封印?那不就意味着它们往后百年之内都不能出锁灵门了。

      灰狼呜咽一声,他的妖灵虽然还可以,但在驱灵阵的效力下他也撑不了多久,没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这驱灵阵内全是弑灵人的血液加持,他能撑这么久已算是奇迹了。

      祁琰扬起手,内丹缓缓落在锁灵门上方的三个大字上,原先微弱的光芒瞬间暴涨,亮地天际都白了几分,但也只那一瞬,随后便一下子暗了下去。

      表面上看锁灵门失去了封印的能力,但实际上却是重新设了一道封印。

      几只妖灵见锁灵门的字眼没了光芒,相视几眼便往锁灵门外冲,结果一离近锁灵门便被吸引了全部妖力,以至于后面的妖灵再也不敢上前。

      街道上的嘶吼声逐渐微弱,到最后几乎是恢复了平静。

      温雲缭迫不及待打开门冲了出来,他出来是想看看暮成雪有没有受伤,然而他的视线却便被上方祁琰的背影吸引了,恰好,他正回过头来看他,准确说是看暮成雪。他是男人,自然懂他的眼神,是诀别。

      “祁琰!”暮成雪一看祁琰越来越淡的身影,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痛地彻骨,那痛楚是她想出来的,她没什么知觉,许多感觉都靠自己想象,这一次想地她快哭出来了。

      祁琰原本没打算看暮成雪,他怕自己舍不得走,但现在由不得他不走了,内丹都献出去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听天由命。

      希望老天爷能看在他拯救了玄临城的份儿上给他一个下辈子,让他先找到暮成雪,可别再让他错过了。

      “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暮成雪有些急,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以为他会没事,以为封印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眼前的一切告诉她,她即将失去他。

      失去他,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他陪了她五年,跟自己同住同睡,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祁琰索性转过身来,笑着说:“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韦陀花么,小姑娘,你还是没能记起我。”

      暮成雪心头一麻,她飞身至他身前,然而祁琰的实体已经消失了,她扑过去想抱他,然而这一次是她的身体穿过了他虚幻的身体。

      “你说过要陪我过生辰的,为什么丢下我?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会丢下你,只不过等地太久有些累。雪儿,我先走一步,去下一世等你,千万别再忘了我。”他抬手去接她眼角的泪,然而那滴泪却穿透了他的手掌,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祁琰……”暮成雪眼睁睁看着祁琰的脸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半点儿影子也没了。

      她心神一恍,整个人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温雲缭见状急忙跑去接住下落的暮成雪,她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的情绪,“雪儿。”

      她脸上很少有表情,通常只有眼睛里才有情绪,可这一次,他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痛苦的神色。

      “他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说这会要了他的性命,他为什么不说。”暮成雪埋首在温雲缭的怀里喃喃道,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她流了一滴泪之后便流不出来了,清冷的小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温雲缭知道,她心里已经是痛地不能自己。

      她与祁琰之间大多时候都是主人与坐骑的关系,而不是年轻男子与年轻女子的感觉,他总说喜欢自己,可喜欢是什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还是五年的沉默陪伴。

      这个骗子,他一直在骗她。他不是白狼,也不是她的坐骑。他是祁琰,只是祁琰。

      温雲缭此时只觉得自己平生所学里找不出一句话能安慰暮成雪,他只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子一般。

      踏夜弑灵五载长,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说会等自己喜欢上他,可她还没告诉他自己的感情,他便先走了。

      “骗子,骗子……”暮成雪喃喃地念着“骗子”两个字,她想哭,可除了那滴泪,她再也哭不出泪水了,她紧紧拉着温雲缭的衣襟伏在他身前。

      她越想他,脑子便越痛,求生的念头也越弱。

      温雲缭低头看着怀里的暮成雪,她经过这次弑灵之后越发纤瘦了,瑟缩地伏在他心口,他不懂为何,但他心底有种念头,她存在不了多久。

      他见她的第一面便告诫自己,他们两人之间不会有关系,可后来,他开始期待两人之间有关系,尽管她是弑灵人不是活人。那个念头一旦冒出便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在遇见她之前不懂情爱,而眼下,似乎懂了。

      好半晌,暮成雪从温雲缭的怀里直起身子,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时日无多,这最后几滴血正好留给温雲缭解开封印。

      祁琰走了,她剩下的只能是孤独,那满殿的寂静她一刻也不愿面对,更别说她与他在那儿一起住了五年,每个角落都是回忆。

      “温公子,我替你解开封印吧。”暮成雪直起身,她在看他,可眼睛里却没有他,而是一片死寂。

      她一抬手便被温雲缭扣住了。

      他久病多年,腕骨细地很,但她也不遑多让,纤细像是皮包骨头。

      “雪儿,别叫我温公子。”温雲缭心里一直在意暮成雪对他的称呼,太生疏,她喊祁琰都是连名带姓比他熟络多了,不过他们俩本身关系也比他好,他比不上。

      暮成雪冷着脸摇摇头,鬓边青丝轻拂过她白瓷般的面庞,犹如一副上好的水墨画。

      “温公子,趁我现在还有灵气,而且你的病也拖不得了。你别忘记,你今年二十四。”她淡淡地瞧着他,一派严肃认真的模样。

      “那又如何。曾经的我一心求死,可你却告诉我我的病能治,那时我才有了活的念想,可如今我还是想死,你明白这其中缘由么?”温雲缭的声音一向温柔,又自带书卷气,怕是骂人的时候也不会太狠。

      她对上他明澈的眸子,里面倒映着了无生趣的自己,某一刹那,她看懂了他眼里的絮语,那是她在祁琰眼中看到过的东西。明白,但明白又如何,短暂的情爱换一生的离别,不可取。

      “替你解开封印之后,我要回碧霄殿,玄临城以后百年之内不会再有妖灵现实,你们也能在夜间出行了。”

      温雲缭刚要说话却被暮成雪定住了身形,他诧异地瞧着她,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眼神里早已失去神采和灵动。他曾以为她心悦的人是自己,可今晚他却觉得他错了。

      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雪儿,我不值得你放弃自己的性命。”温雲缭动不了身子,他只能用话语来说服她。

      “我是个男人,倘若这病要你的命来换,我情愿自己永远都是废人。”

      “祁琰牺牲自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你怎么能辜负他。”

      暮成雪对温雲缭的话置若罔闻,她张着手运行灵气逼出了一滴心头血,殷红的血液从食指指尖渗出,一点点凝聚,随后形成了一颗晶莹的血珠。

      “雪儿!”

      “解开你的封印之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但愿你能长命百岁。”暮成雪食指轻点温雲缭的眉心,那滴血珠一沾他的皮肤立马渗了进去。

      温雲缭面露痛色,他脑子此刻有两股势力在打架,疼地他眦目隐忍,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顺流而下。

      暮成雪见他疼地有些受不住,忍不住握着他的手将自己的灵气输入了他体内,虽然对解开封印没什么用,但能帮他抵御一部分疼痛。等到温雲缭面上的痛楚之色退了一些之后,她食指再点他的眉心。

      这一次没第一次那么般疼,只是有些难捱,但他尚且能忍,他也不愿让她再输灵气,她比自己还虚弱。

      暮成雪怔怔地盯着手中最后一滴血珠,这一滴一走,她体内便再没血液了,等到日出那一刻,她也就消失了。

      最后一滴血珠还是进入了温雲缭的眉心,暮成雪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温雲缭眼疾手快伸手便接住了她,他抱着她坐在大街上,因为离别,晚风无端变得萧瑟了起来。

      “雪儿,雪儿,醒醒。”温雲缭不敢摇晃暮成雪,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冰冷的面庞。

      暮成雪昏迷后陷入了一片黑暗,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也不晓得自己要去哪儿,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她害怕。

      “雪儿……”黑暗中,她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唤着她,似乎要引着她逃出这黑暗的地方。

      “雪儿,你醒醒,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其实我……”

      “温,温雲缭。”暮成雪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并没有清晰,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他。
      “雪儿你终于醒了。”温雲缭抓着暮成雪的手握紧,她的手握起来没什么肉,很硌。

      临死之际还能在自己年少时爱慕的人怀里,暮成雪觉得自己这弑灵人没算白当,这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最后一点安慰。生离死别之时,她对他的喜欢反而没那么浓了,“我终于能去陪他了,温公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温雲缭皱着剑眉,眼眶微微泛红,“雪儿,既然我们注定今世无缘,来生,我们约定来生好么,下辈子我去找你。”

      “……”提到下辈子,暮成雪又想起了祁琰,他说会等先去下辈子等她。

      温雲缭以为暮成雪没什么力气回答,于是自己替她说了,“你不回答我便当你答应了。约定了,来生续缘。”

      暮成雪轻轻哼了一声,意识渐渐离她而去。

      “雪儿。”他低低唤了她一句,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啪嗒”一声落在青石板上,这一声在夜间显得尤为响亮,响地让人心疼。

      他抱着她的尸体保持那个坐姿一直坐在街道中央,眼神呆滞,夜色在他背后犹如一道网,网住了他的心。

      这一段无言的爱恋倒是让他想起了李义山的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山顶处升起,日光一触及暮成雪的脸,她便碎了,碎在空气里。

      他痴痴地看着她消失在怀中,双手缓缓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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