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鱼年》未年城

2、第二章

　　周小鱼其实是跟着奶奶姓的。

　　学校里的人很少知道这一点，因为同学们都很嫌弃她，更别说愿意和她做朋友。

　　“周”是她奶奶的姓，从一出生她就是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她是周奶奶捡垃圾的时候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奶奶很善良，孤身一人，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愿意将她抚养长大，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简单快乐。

　　她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一种怎样的概念，在她坎坷成长的道路上，只有奶奶的陪伴。

　　在学校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周小鱼跟着谁姓或者日子过得怎么样，从小学到高中，同学们都公认的她的形象：灰姑娘。

　　不仅是因为她平日里上学穿得很破旧，还因为她总是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垃圾的味道。

　　还有就是一股霉味，或者两者混合，连平日里上课的老师碰到她都要忍不住地皱眉。

　　总之，平日里她整个人几乎都是灰头土脸的。

　　她跟人说话也总是低着头，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个子也永远是比同龄人小许多，走路也是低垂着脑袋，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挺心烦。

　　周小鱼其实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看，皮肤雪白，眉眼清秀，成绩也很好，要不是她给人一种那样的感觉，她肯定挺招人喜欢的。

　　她能上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也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地方政府考虑到她的家庭情况，于是就出了钱供她，节省了一笔很大的学费。

　　周小鱼特别感激，要不是县上政府扶持，她和奶奶捡几年的垃圾估计也缴不上学费。

　　她的家庭什么的，在学校都不是秘密，偶尔还会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那么几个同情她的，想试着和她做朋友，但最后也实在受不了她温吞慢热的性子，也不怎么愿意和她交往了。

　　她凡事都那么不争不抢，做什么都低眉顺眼的一个人，只能让那些傲慢顽劣的孩子在她身上寻找着用来消遣无聊时光的乐子。

　　上了高中，不知是哪位男同学曾经当着全班的面大声地叫了她一声“土包子”，

　　当时面对着同学们的嘲笑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同时感到十分委屈，但也只能捏紧拳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再后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那样的蔑视嘲讽，年幼的自尊心，早已被打得碎了一地，渐渐也就觉得麻木了。

　　她越来越不愿与人交流，每当下课的时候，周小鱼总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最后一个走出教室，这样就不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也不会有人故作夸张地和她保持着所谓的安全距离。

　　家，垃圾场，学校。

　　几乎是她每天生活的一条轨道。

　　日子也就这么平静简单地过着。

　　那时候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方式就是努力学习，她已经考上了重点高中，再一鼓作气，如果政府还能出钱供她，她就能上一所重点大学。

　　毕业以后在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她就可以带着奶奶开始新的生活，幻想中的未来，美好却也遥不可及!

　　但总比没有希望一直在黑暗中睁不开眼要好!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她家离学校挺远的，下了公交车后还要走几条街才到她家楼底下。

　　这片儿是政府扶贫项目中所建的安置房，所以外观看起来比市中心附近的房子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次。

　　附近的邻居很多都熄灯了，周小鱼的脚步踩得十分轻缓。

　　她顺着楼梯走到自家门口，还没进门，就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沉寂一天的心瞬间变得暖烘烘的。

　　“奶奶，又给我煮面呢？”周小鱼放下书包后准备去厨房看看。

　　“小鱼回来啦，椅子上坐着去，奶奶给你端过来。”说完老太太两手捧着金元宝似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见状周小鱼连忙跑过去接过那一大碗面。

　　“真香!”周小鱼放鼻子底下使劲儿闻了一下。

　　“奶奶你吃了没？”她回过头来望着满脸笑意的周奶奶。

　　“早吃了，你快趁热吃，听你王奶奶说高中学习可辛苦了，得多吃点儿才行。”老太太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周小鱼的发顶。

　　这孩子跟着她受苦了，都上高中了还是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

　　当初也不知道是那对儿遭天杀的父母，孩子才生下来脐带都还没剪就给扔垃圾堆里了，要不是她碰巧遇上，再晚来那么一会儿，估计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周奶奶抱着冻得浑身发紫的婴儿使劲儿暖和，又抱回家细心养了几天，这孩子才鲜活过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也没听说有人找孩子的，她干脆就养着了，自己少吃点儿、少穿点儿都没问题。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小鱼都上高中了，她这老太太眼睛也花了，头发也白了，不知道她这把老骨头还能陪这孩子多久。

　　周奶奶想着想着就越发地愧疚了，小鱼跟着她吃了多少的苦啊，可这孩子心眼踏实得很，从来也不曾抱怨过一句。

　　“奶奶，你放心，我在学校过得挺好的，老师对我特别好，同学们对我也不错的。”周小鱼一边给奶奶按摩一边说道。

　　她不想让奶奶为她担心了，奶奶每天收废品挺辛苦的，她上高中了，学业也繁忙起来，能帮奶奶干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奶奶放心。

　　给奶奶做完全身按摩之后，周小鱼才爬上床睡觉，希望一切越来越好，周小鱼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