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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破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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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蓉蓉愣住了。
“你这话,是何意思?”
房芝芝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亲娘的护犊,爷奶的偏宠,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前头的娇羞,不过是黄花大闺女的羞涩。
如今话一说出口,她反倒是无所畏惧了。
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如电闪雷鸣,劈在房蓉蓉头顶。
“……我爹说了,本来裴家求娶的就不是你……你不过是命好而已,要不然,嫁到裴家的,该是我。”
她嫉妒的盯着房蓉蓉。
因为刚刚的闺房密语,房蓉蓉的脸颊上还残留着红晕。
眉角眼梢更是藏不住的甜蜜。
一看便知是个与外子相当恩的小娘子。
而这些,本该是她的。
是她的!
一张大门,将堂姐妹隔开。
一个站在外,满眼嫉妒,神情抓狂。
一个站在里,面沉如水,心渐下沉。
裴朗听闻动静赶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微微蹙眉。
虽对小娘子这堂妹印象不好,但出于礼数,他还是淡淡道,“娘子,可是有客人到来?”
然回应他的不是沉静如水的小娘子。
而是那纤弱娇瘦的堂妹。
“裴大哥。”房芝芝一脸惊喜,樱唇微张,声音细甜,“是我,芝芝。”
裴朗微微颔首。
扭头看向房蓉蓉,发现她双眼无焦,似在失神。
不由得拉起她手,柔声道,“娘子,怎么了?”
房芝芝被无视了。
她不甘心的咬咬牙,往前走了两步。
然那对恩爱夫妻,一个柔声询问,一个轻轻摇头。
完全没看到她。
房芝芝抓狂了。
她低头瞧着自己浅粉色的裙裳,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下一刻,房蓉蓉只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呼叫。
一道粉色人影冲着她扑了过来。
房蓉蓉一个反应不来,就被房芝芝给按在了地上。
堂姐妹两个滚作一团。
裴朗摸着下巴,有点思考不明白眼前这一幕。
其实从房芝芝的眼珠子乱转开始,他就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
毕竟,西京什么样大胆的闺秀他没见过。
他已经做好闪身避让的准备了。
可结果怎么……
裴朗弯腰,手腕微一用力,就把底下的房蓉蓉给拽了起来。
并主动远离房芝芝两步。
“你们……”房芝芝又怒又羞,眼泪落了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房蓉蓉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质问。
房芝芝趴在地上,捂着脸。
她能想做什么。
无非是扑到裴朗身上,让他负责而已。
可谁知道脚一崴,踩偏了,扑堂姐身上去了。
真真是又疼,又尴尬。
可最让她伤心的,还是裴朗避之不及的态度。
他只扶堂姐。
他还往后退了两步。
他……
房芝芝最后是自己爬起来,一拐一瘸回的家。
因为发髻有些凌乱,裙裳也沾了泥土,被爹娘好一顿追问。
她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这些丢人的事儿,打死都不能说出去。
裴家,东屋。
房蓉蓉到底还是蹭破了手,裴朗心疼,拿了膏药给她涂。
之前没注意过裴家的吃穿用度,如今被裴母好一顿敲打,房蓉蓉也学会了观察。
那细腻通透的白瓶。
那舒坦清凉的膏药。
绝非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再看床褥上的绣花缎面,不起眼但却十分透气的细麻床帐,以及远处主桌上古朴的文房四宝。
房蓉蓉的疑惑犹如冬日的雪球,越滚越大。
“相公……”
她望着微黄烛光下儿郎娟秀的面容,心头微微一颤。
话语在舌尖上滚了两圈,到底又咽下去了。
相公,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娶她,又是为何。
“怎么了,娘子?”儿郎抬头,眉眼含笑,语气轻柔。
“无事。”她轻轻摇头,“今日之事,非常抱歉。”
“娘子是被伤害的,不用道歉。”裴朗微微蹙眉,“不过你那堂妹,还是少来往较好。”
那小女子眼底的占有太过赤果。
让他不喜。
“好……”房蓉蓉心头微轻,缓缓颔首。
裴朗抬起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下。
唔,他还是喜欢娘子这样的。
温柔,内敛。
小两口在屋内说了会话。
裴母忽然敲门,“朗儿,你的书信。”
“我去去就来,你在屋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裴朗眨眨眼,嘴角微勾。
房蓉蓉脸上一红,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裴朗这才背着双手,大步出了东屋。
他没关门,房蓉蓉隐约能听到他同裴母说话时带笑的语气。
但很快,堂屋寂静了。
房蓉蓉有些好奇。
可不待她站起来,堂屋里传来瓷杯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裴母带着愤怒的尖叫。
“裴家怎么能这样。”
“朗儿一人在这,已经很苦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
“太狠了,这是要爷在这里吃苦啊。”
堂屋响起裴母的哭声。
房蓉蓉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坐回原位。
想了想,她又站了起来,迈着小步走至门前。
裴母跌坐在椅子上哭泣。
裴朗伫立在屋中央,双拳握在侧,昂着头,没有说话。
“娘,相公。”
小妇人怯生生的看着他们,声音细若蚊蝇,“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母抬起满是泪水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她,似想要发火。
但很快又颓唐的低下了头。
“与你没关系,与你没关系。”
她喃喃自语。
房蓉蓉心底一软。
裴母,终究不是个坏人。
“娘子。”裴朗顿了好大会子才转过身。
儿郎的面容与平日无差,不见半分惊慌,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
好像在裴母那石破天惊的事,并不能惊扰他半分。
莫名的,房蓉蓉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是不是吓到了?无事,不过是娘碰摔了个杯子而已。”他淡淡道。
“嗯。”房蓉蓉点了点头。
“娘。”他又看向裴母,“不过就是断了粮而已,我裴朗堂堂正正一男儿,难道还养不活你们两个女人。”
“难道要你去干那些活计?你本来就伤着腿,怎么要你养家?”裴母绝望的哭喊,“裴家这是打算要了咱们的命啊,他们是不打算让咱们回去了啊。”
她的眼泪再次簌簌而落。
裴朗意欲安慰她。
可偏偏这时,右脚传来一阵刺痛,像是在提醒他。
现在的裴家裴朗,只是个废物瘸子。
堂屋里蓦的寂静下来。
只余裴母绝望的抽泣。
房蓉蓉有些不安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隐约明白,裴朗可能过不了以前的富贵日子了。
穿不了十几两一身的衣裳,用不了细滑的海鱼片粥,吃不了西京的糕点,用不了古朴的文房四宝。
那是不是代表,相公要变成和她一样的普通人了?
那一刻,房蓉蓉的心里涌起一股近乎变态的欣喜。
但很快,她就羞愧的遏制住了这欣喜。
她,她怎能如此自私。
相公过惯了好日子,吃惯了精食,如今乍要吃苦,怎能受得了。
“相公,是不是,弄错了。”
她忍不住问。
“没有错。”裴朗定定的望着她,心底有些愧疚。
本想好好对待小娘子。
怎料,竟出了这事儿。
小娘子,以后怕是要跟他吃苦了。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房蓉蓉咬了咬唇,第一次追问。
裴朗眉头微拧,“裴家破产了,日后应该不会送东西给我了。”
只是不送东西了吗。
房蓉蓉心中微定,刚想说话。
裴母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从今往后,吃不了海鱼和糕点了,还要天天吃白菜饼子,穿麻布衣裳,棉面鞋子……以后,咱们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再次大哭起来。
“娘。”房蓉蓉蹲下,用帕子为她擦去眼泪,“裴家不给东西,咱就自己买啊。买不了海鱼,就买河鱼,没有了西京的糕点,就吃斜阳县的糕点。我们不会什么都没有的。”
“拿什么买?家里就十两银子了,能够吃穿用多久?”裴母反问。
房蓉蓉沉默了片刻。
“娘,我曾跟着孙家婶子学过刺绣,虽学艺不精,但绣个鞋垫荷包还是没问题的。”
她道,“从前在闺中,我就跟着婶子绣鞋垫,换些零用。”
虽然多数都被奶用各种名目要去了。
“如今,我依然可以跟着婶子做绣活。”她诚恳的道,“虽给不了相公海鱼,但却一定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昏黄的油灯下,小妇人面容恬静,神情诚恳。
一字一句的吐出来,不大的声音,却如雷贯耳。
一时间,裴家母子俱是愣住。
裴朗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有女子认真说,要养他。
裴母则没料到,这小女子竟如此有担当。
“不用……”他将要拒绝,却见小娘子神情坚毅的看向他,“相公,你信我。”
信我,会养着你。
信我,不会饿到你。
裴朗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当天晚上,房蓉蓉就从嫁妆箱笼里翻出从前刺绣的物什,在灯油下绣鞋垫。
裴朗唤了好几次,她都笑着说一会。
烛光微晃,小妇人端坐的身影被映到墙上。
裴朗趁她没注意,挪了笔墨纸砚过来,在宣纸一笔一笔勾勒。
她的身影。
犹如刻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外子:古代对自家夫君的称呼。
内子:古代对自家娘子的称呼
贱内:同上
霹雳无敌小可爱:本文作者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