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他来了 ...
-
对这个一起长大的堂妹,房蓉蓉好感不多。
发现她偷听,更是颇为不满。
只是还不待说些什么,房芝芝扔下一句“奶在堂屋等你”。
走了。
房蓉蓉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罢了,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回门日不见夫婿,凭着奶的性格,定是要将她一顿好训。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训。
忍一忍,就过去了。
打好主意,房蓉蓉同张氏说了声,便离开了偏屋。
带门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张氏的抽噎。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大步走进堂屋。
不出意外的三堂会审。
爷奶高坐中间,叔婶在左,亲爹在右。
房芝芝则站在中间,绘声绘色的描述,刚才她所看到的一幕。
“好样的,才嫁出去三日,就学会了偷藏东西,能耐了啊。”房老太太端坐在上,神情讥讽。
那是一种掌权者被忽略过去的愤怒。
也是,从前家里但凡有了好东西,都要第一个孝敬给她。
房蓉蓉不过才嫁出去三日,翅膀硬了,竟敢瞒着她偷给亲娘东西。
这让老太太怎么甘心。
房蓉蓉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还没死呢,你就敢略过我了,怎么,我这个奶不配吃你的东西?”
房老太太仍旧在喋喋不休。
“好了。”房老太爷突然咳嗽两声,打断了她,“说正事儿,姑爷怎么没来?”
房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到底是给了面子。
“雪大路滑。”房蓉蓉淡淡解释,“他腿脚不便,就没来。”
“这样啊……”房老太爷抽了口旱烟,一张嘴,吐出浓白的雾,“但这是回门,怎么说,也该来一趟。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回来了,让老房家的脸往哪儿搁。”
“就是。”房老太太紧跟着道,“腿脚不便怎么了,他家不是有钱么,雇人抬轿子就是。”
“我看是不想来吧,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不能来啊。”二婶黄氏记恨房蓉蓉出嫁前被迫干的活儿,在旁添油加醋。
“没想到姐姐竟然这么不被重视。”房芝芝发出不屑的声音。
房蓉蓉低下头,脸涨的通红。
她多想站起来反驳,告诉这些人,相公很好,待她很温柔。
但她不能。
往常也不是没跟爷奶顶过嘴,挨训自是不必说,最主要是会连累亲娘张氏。
奶会认为是儿媳没将孙女教好,变本加厉磋磨张氏。
就连亲娘,也会哭哭啼啼的怨她,叫她来跟爷奶认错。
所以,怎敢。
耳边的声音愈来愈杂,就连二叔都加入了数落她的队伍。
你一言我一语,就像几百只鸭子一样,围绕在她耳边。
房蓉蓉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裴朗的手,虽然布满老茧,却那么温暖。
他的手有茧,是因为经常练武骑马。
他骑马的样子真好看,不同于镇子上任何一个腰背佝偻的男子,他总是挺拔的坐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双手抓紧缰绳。
有时候轻轻一勒,马儿便发出嘶鸣声,稳稳地停在原地。
就像,此刻一样……
房蓉蓉倏然回头,房家大开的门,让她目光能直直的穿到门口,正看见那骑坐在马背上的男子。
红袍束冠,男子眉目微敛,右脚虽跛,然下马动作丝毫不见迟疑,利落翻身,俊秀无匹。
房蓉蓉站着没动,却能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悄裂开了。
一股暖流,淌向四肢。
“娘子。”
裴朗本想大步过去,转念想到自己的右脚,又故意放缓了速度。
走得慢,才能稳,不仔细看根本不像是瘸子,反倒更像是县上风流翩翩的公子。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忍着右脚的微微不适,像正常人那样走到房蓉蓉身边,牵起她的手。
“相公。”房蓉蓉吃惊,“你的脚……”
“我没事。”他打断她的话,冲她歉意一笑,“路委实有些滑,我便费了些功夫,将马蹄子全都用布包住,所以才来晚了,娘子可莫要怪为夫啊。”
男子朗朗的声音在堂屋回荡开。
一时间,周围人脸色均精彩异常。
到底是房老太爷最老辣,稍稍咳嗽了两声,道,“姑爷来了就好,可是用过饭了,老二家的,去做饭,中午我要跟姑爷好好喝两杯。”
黄氏不甘的瞥了一眼房蓉蓉,抬手将房芝芝生拉硬拽着出了堂屋。
“来,姑爷坐,喝杯茶。”房老太爷招呼裴朗。
儿郎点头,不疾不徐的坐在了饭桌一侧。
因手还被牵着,房蓉蓉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姑爷腿脚可好了?”房老太爷放下了素不离身的旱烟,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大半了。”裴朗从容道,“大夫说,再将养些日子,指不定能全好。”
“这可是好事儿。”房忠义又惊又喜。
姑爷长得俊秀,有家底,唯一的遗憾是腿瘸了。
如果这腿能愈合,那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婿。
裴朗脸上露出了笑意。
关于腿脚能好这事儿,他本是不该透露的,可不知为何,瞧见小娘子被家里人训的一脸委屈,一个没忍住讲了出来。
这几日相处,小娘子温柔贴心,最关键是太懂事,懂事的让他有些心疼。
好歹是嫁他一场。
那么,他为她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无妨吧。
裴朗如是想道。
就当做,提前对她的一些补偿。
因为这个消息,堂屋里的气氛融洽了许多,房蓉蓉长长地舒了口气,想抽出手,去告诉亲娘一声。
倏料儿郎不肯松开,反倒是与她十指相扣,一副亲密模样。
房蓉蓉的脸又红了,扭头看那儿郎,却发现他仍旧坦然自若的在同房老太爷聊天,好似这牵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人,倒是颇会装。
房蓉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往反方向侧了侧头,正瞧见堂屋门口处那一块粉色的衣角。
想一想,似乎堂妹房芝芝今天穿的就是粉色衣裳。
真是偷听上瘾了。
房蓉蓉心底也来了气,她轻轻挣脱裴朗,同房老太爷说了声,“我去看看娘。”
便走出了堂屋。
正巧看到后退了两步,惊慌的像兔子似的房芝芝。
“怎么,这次又要偷听什么。”
她压着不愉,低声问。
“我没有。”房芝芝张口反驳。
见房蓉蓉眼角眉梢俱是不信,加之心底酸水冒泡,一贯不爱遮掩的她脱口而出。
“你得意什么,嚣张什么,那脚能不能好,以后才知道。”
“哦?”房蓉蓉失笑,“我相公的脚,与你何干?”
“你……”房芝芝登时被噎住了,酸气更加难以掩饰。
从小到大,堂姐什么都比不上她。
比不上她得爷奶欢心,比不上她伶牙俐齿,比不上她有娘护着。
就连说亲,她只能嫁个瘸子。
而自己,会嫁个秀才,成为正儿八经的秀才娘子。
对,那个瘸子长得再好看又怎样,会骑马又怎样,就算脚好了,终究也只是个莽夫罢了。
房蓉蓉怎么也比不上自己这个秀才娘子的。
这么想着,房芝芝的眉眼就舒展开了。
狠狠剜了房蓉蓉两眼,她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