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复》早风无尘

2、第2章 运命惟所遇

　　剧烈的锥心之痛让人猛然清醒，眼前视野青白混杂，邪悅意识久久没有回笼，脑子一片空白。

　　小渊回头看了里屋一眼，见床上的人无甚动静，便端着热水出去。门外本就等着人，人把门带上，拉住小渊在檐下问，“她还没醒？”

　　小渊摇头，“还没醒。”

　　小源，“已经睡了三年的人，突然醒来又昏迷，回光返照啊。”

　　小源是三小姐贴身丫鬟，小渊本想答话拉扯一番示好，比如说执沐沐有些古怪，身体一天比一天冰凉，又比如说执沐沐最近瘦得厉害，给她绑腰带时竟绕多了半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源，“你每天照顾那半死不活的，人都阴郁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和府里其他伺候的人一样，小源也不愿意靠近小渊，晦气。

　　执府三个女儿，小妹执雪雪最是跋扈，小源惯例报信后得和主子出府外逛街，怕主子等久了不高兴，回程路上走得飞快，连回廊栏杆边上老远停着的鸟儿都惊飞了。

　　执雪雪住的屋子离执若若的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园。小青在这头回廊里挑分手中丝线，似乎对对面屋里主仆二人那番谈话不感兴趣，只在两人走后不急不慢看了院门一眼，又低下头把丝线按颜色分好捆在一起。

　　邪悅缓缓侧头看向屋里光线最亮的地方，窗外有树叶在蓝色的天幕下摇曳摆动，风的声音在她耳边流转，屋里的香味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溜到她鼻尖。

　　小渊再回来时，就见塌上那人睁着一双眼和她四目相对，幸好在这屋里伺候有一年，每日总想那塌上并不是一具/死/尸，这会儿还算镇定。只不过执沐沐病情不稳定，她不敢耽误，身上鸡皮未平，已然脚下不停找郎中去了。

　　执沐沐母亲早逝，执容/公/务繁忙早出晚归，她和姐妹无缘，沉睡三年几乎已被家人遗忘，要不是从小和武王订的婚约尚在，自己怕是不能被拨来这里，听说前年照顾她的，还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仆人。

　　邪悅不知该对那着急的背影作何反应，自己在这府里的境遇上次醒来时有听她说了不少，加之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已然油生惧意，她摸下塌，打算去屋外坐坐。

　　这院子里的柱子几乎都掉了色，台阶歪斜，回廊里爬山虎攀到檐角，最活泼的是小池塘里的鱼，总时不时蹦起来去咬里头的荷花，邪悅搭着身子趴围栏上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先开口，“你这小笨鱼，一点都不累吗，咬了半天什么都咬不到。”

　　鱼似乎也听懂了，赌气般游了几个圆圈，躲到旁的花下去。波动的涟漪渐渐沉入水中，邪悅看着水面，忽然陷入了沉默。

　　烬矽对水面上那张脸同样感到陌生，他瞥了郎中一眼。

　　郎中两周前给此人把过脉象，行医四十年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庸医，禀明武王却又被点名，来时还当执沐沐是回光返照，现在看到人无事一般坐院子里实在惊讶，他顶着发麻的头皮走到邪悅身后，“执小姐...”

　　邪悅回头看着眼前三个人，一个打扮贵气长相普通，但气质威严锋利很是违和；一个身高魁梧手拿银剑，但戴着面具；另一个背着大箱子，正打量自己。

　　烬矽，“把手给郎中，他给你把脉。”

　　邪悅，“你是？”

　　昼夜，“这是武王。”

　　邪悅看了看昼夜，向他伸出手。

　　郎中放下箱子，把昼夜面前的手轻轻移过来。

　　邪悅不知老人脸上为何青一会白一会，收回手摸了摸手腕，就听他说，“武王，执小姐脉象正常，只是身子十分虚弱。”

　　武王像不在意郎中的话，倒是昼夜示意要送郎中出去。

　　郎中憋红了脸，不知武王心意，执沐沐正常的脉象也不算正常，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被塞满银两，昼夜把箱子放到他肩上，在他前边带路。

　　邪悅看眼前还剩了一人不走，奇怪道，“我们...很熟吗？”

　　烬矽想了想说，“很熟。”

　　邪悅，“有多熟？”

　　那张普通的但无甚神情的脸上就多了个无奈的笑容，“我们有婚约，我已和执大人商量好了，下个月成亲。”

　　邪悅没听明白，觉得对方怕是不清楚自己情况，便问，“你知道我失忆了吗？”

　　烬矽，“没听明白不要紧，不是大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反正不是现在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罢了，邪悅无所谓地点点头，“你怎么不坐？”

　　武王安静坐下，邪悅才又把身子转过去对着池塘。水里那条笨鱼又游了出来，契而不舍地追着荷花咬。

　　烬矽靠着围栏，良久才说，“你病还未好，最后得去浮生岛治，平时要有不舒服或者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我。”

　　邪悅瞥了他一眼，“你也是郎中？”

　　烬矽摇头，邪悅又问，“你住在哪？”

　　烬矽，“我尽量常来，要是有急事，你就在心里默念武王快来，但是默念的时候，手得这样。”

　　武王一脸认真地掰手指莫名好笑，邪悅本以为他是在忽悠自己，便只随意应了声好。然而武王却把她身体板正，略严肃地看着她，“你来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