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林非木

30、试酒量

　　“陪我去吃个夜宵吧。”
　　一日加完班，赫景看钱心妍这件事也算落下帷幕了，就又打起林茉的“主意”来。
　　林茉没有推脱，她内心也甚是期待。赫景应该会去不俗的店，吃货的内心在不断冒着各种美食泡泡。

　　那是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小酒馆。比传统居酒屋小巧，风格也更偏商务。仅一张环形围台，挂着几只工业风的灯盏，透着暗黄色的光。没有料想中满满一面墙的酒，只有被高高码放着的酒瓶，像是店主心爱的宝藏，被擦得锃光瓦亮。

　　“能喝多少？”
　　赫景招呼林茉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菜单，不过薄薄一页纸，手写配图，看着很简陋却又别出心裁。
　　“不知道。半瓶红酒？”林茉想起以前毕业酒会上喝到过半瓶，不过还没有醉。
　　“女孩子喝醉了被陌生人带走很危险。”
　　脸上看着云淡风轻，寥寥数语也能知道内心怕早就是惊涛骇浪。不是所有的锅甩到身上都能背得心安理得。
　　“嗯，反正我过敏不喝就好了。”
　　林茉自然知道他内心浅浅的担忧。
　　“不行，万一别人灌酒呢。”
　　说着开始在纸上写着要下单的东西。这家店偏爱复古和情怀，还是用着铅笔和牛皮纸下单。
　　“那知道酒量被别人硬灌也没用吧。”林茉看着旁边的人丝毫不曾懈怠的动作，有些唯唯诺诺地说。
　　“尖牙利齿的。那你好歹知道酒量会有警惕意识的，省得喝醉了还充清醒。”
　　果然说得轻声细语的，还是有些让他恼火了。
　　“有道理，那我找机会跟瑞琦喝喝看。”林茉点点头。
　　赫景终于抬头，近距离盯着边上的林茉：“就今天吧，这家小酒馆很不错。”

　　林茉咋舌，环顾四周。
　　心里暗暗惊讶：就这里？万一喝醉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舌头快速扫过嘴唇，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我跟你签个君子协议。就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
　　赫景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
　　“不是，您的人品我放心。只是......”
　　只是万一我会撒酒疯，说胡话呢。
　　看着眼前窘迫的某人，赫景心下了然。
　　“撒酒疯我就立马把你拖走。”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林茉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跟一个男士出来试酒量，就算对方人品可靠。可尴尬的事情也太多了吧，比如自己私人住处，比如酒后仪态？
　　“那你先把定位发给我，顺便告知我钥匙在哪里，如果有密码的话密码也发给我。”
　　一长句话，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了出来。
　　这一顿，林茉怕是没得选了。

　　不消一会儿，端上来各色酒瓶。
　　林茉有些发憷，这比鸿门宴还可怕。愣是她这样不怎么喝酒的人都知道混着喝更容易醉。
　　“不然我们下次再试？”
　　不自觉地声音变得颤抖。
　　“这些是我寄在店里的酒，一会儿你先闻闻。”
　　赫景拿起一个小方杯，夹了一块冰，自顾自端起其中一瓶倒了下去。
　　冰块在酒里浮浮沉沉，冒着小小的气泡。林茉盯着看有些出神。
　　“朗姆酒，你要试试吗？”说着端起酒杯递给她。
　　浓浓的一股酒精味儿，林茉皱着眉头。
　　“这还不算什么，松子酒更劲。”
　　赫景一口喝下，然后又倒了一点。
　　林茉摇摇头，“你是喝酒解压嘛。”一边又拨弄着酒瓶，有清酒，米酒，红酒，伏特加。形形色色，花花绿绿的标贴让她有些晕眩。
　　“算是吧。”
　　并不否认，赫景又朝店长招了下手。对方立马端上来一方香薰。

　　昏黄的灯光里，一边是冰和酒碰撞的雾气，一边是迷迭香夹着薄荷蒸腾的烟气，恍恍惚惚间有种异度空间的错觉。
　　“一会儿你怎么回去，酒驾是违法的。”林茉眼底藏不住的虚，她在拖延时间，或者她抱着什么侥幸心理。
　　“我的酒量比你想的好，在你醉倒前我至少还能通知许子。”
　　赫景用眉眼处的余光，就探出了林茉内心的小九九。眼瞅着某人一下子泄了气，然后自暴自弃地也夹了一块冰，倒了一小杯朗姆酒。
　　端起来，看似豪迈地一口喝下。边上的赫景还没来得及拦下，她就一口咽了下肚。
　　后劲立马蹭蹭蹭上来，先是脸火辣辣地灼烧，缱绻成好看的粉红色。然后脑子里还是有些晃动，那种四肢百骸被放逐的感觉，她沉沉溺溺在努力探寻着方向。
　　“如果觉得晕，就说说话。”耳畔赫景的身影莫名变得好听，像清澈的溪流，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里。
　　“好喝。”
　　说着林茉又倒了一杯，这次学乖了小啜了一口。

　　酒劲太够深厚，一层一层盖过林茉，能听到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连带着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而有节奏。
　　也不知道林茉究竟倒了多少杯，眼皮已经有些抬不住了。可嘴巴和手却不想停下，那酒虽霸道，却又摄人心魂。一口又一口，绵绵密密有些刹不住。
　　“难怪你会喝酒解压。”
　　林茉倒过酒杯，一滴不剩。用手指轻轻弹着，边上的赫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嗯”
　　只有轻轻一字，不忍心打断她如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知道是醉意上头还是酒壮怂人胆，冷不丁林茉说了一番话。
　　“有时候觉得生活像水，我在里面浮浮沉沉，淹不死也游不动。有时候它冷得刺骨我以为快要冻死了，却一点点血液开始沸腾我又活了过来。有时候它喧嚣沸腾，我觉得两耳生烟，烦躁地想要挣脱。后来多么希望不再起起伏伏，宁可只有琐碎也不愿大悲大喜。
　　可时间一久，我就像那温水里的青蛙。我害怕有一天我会突然溺死在这汪池水之中，变成一具腐尸。
　　这种焦灼感让我迷失。”
　　说完端起那瓶快要见底的酒一口气闷了下去。

　　凭借着最后一股清醒的觉知，将酒瓶放下。
　　然后脑袋顺势靠在了赫景肩上。
　　红扑扑的脸，温热的鼻息。赫景还在思考她那番话里的深意和情绪，她却如此这般不管不顾依靠在自己身边。

　　******

　　许子看着自己冷脸的老板，眼神焦灼地扶着这个新来不久的助理。
　　他顾不得猜测其中的深意。
　　安静地驱着车，时不时看看后排坐着的赫总和林助理。
　　然后，看着他扶着她进了自己不认识的某幢公寓。
　　反射弧极长，所以并未联想起什么。

　　赫景掏出林茉先前递给他的钥匙。
　　转了一圈，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门开了一条小缝。
　　推门进去。
　　房间很小，一室一厅一个厕所。又是大厅又算是厨房，摆着厨具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十分简洁。房间里去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椅子，一个小圆桌，边上还有落地灯，代替床头柜的是书架。不过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有洗衣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迷迭香。
　　“果然她喜欢这股清单的味道。”赫景想起那张黑卡。

　　第二天醒来林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袜子和衣裤都没脱。
　　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醒了就去洗漱，君子协议衣服外套都没给你脱。”
　　洗头洗澡之后还是掩盖不住残留的酒气。林茉就是这样的体质，任何味道都能在她身上余留地比别人更久，也更容易沾上。
　　所以林茉又喷了一支淡淡的香水来掩盖身上的酒气。

　　到办公室后发现赫景已经在了。
　　林茉敲敲他的门，没等他答应就自行进去了。
　　“那个......赫总，昨天我没对您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比如撒酒疯，比如胡言乱语，比如上下其手？？
　　林茉只知道自己喝完了最后一口朗姆，然后就怎么也回响不起来然后了。
　　“你觉得呢？”赫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林茉抱着胳膊抖了抖，“不会吧？我肯定不是这种人。你的清白一定还在。”
　　看赫景这么说，林茉倒是敢调侃他了。
　　“那你不怕你的清白不在了？”
　　“还能隔空取物？”林茉可以很确定早上醒来，昨天穿得衣服统统还在。除了头有点痛，浑身行下都是好的。
　　“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赫景忍不住笑，林茉真的越看越好玩，越相处她越是自在，也越有趣。

　　“后来您什么时候回去的？”林茉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她家逗留了，虽然钥匙和字条一起放在小圆桌上。
　　“怎么？怕我夜宿你家？”
　　“我还是要清白的。”
　　林茉有些后悔就不该答应他试酒量这种荒唐离谱的事情。
　　“那你可能没有清白了。也许我睡了一晚？”
　　赫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打量着她。
　　林茉吓得一个箭步扑上去，伸手去捂赫景的嘴巴。“闭嘴，你再说我也要赖在这里要你负责了。反正可能也没人要。”
　　赫景也不拿开他的手，被捂着的最直接开口说。
　　“也？”
　　林茉的掌心感受到他的嘴唇翕动，触电的感觉从手掌直击心脏，吓得她赶紧拿开那只手。
　　“以前没有人赖过吗？”
　　“从没。”
　　“哦。”
　　林茉无话可说。
　　“那你赖着吧。”赫景言下之意，也许我会考虑负责？
　　听他这么不要脸地回话，林茉突然蹲下来抱住他的腿。
　　赫景被她这个举动倒是吓到了，眉头一皱，心想不会是之前跟钱心妍学的吧。
　　“起来，别学别人这套。”
　　“那应该怎么赖着？”
　　林茉确实只见识过那一招，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法。说着赶紧起身，挺难蹲的。
　　赫景差点被气死，“我怎么知道。”
　　“那就麻烦您闭嘴，不然我可能会另辟蹊径拉你下水。”
　　说着瞪了他一眼。
　　赫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酒量怎么样？”林茉转移话题。
　　赫景挤出一个十分官方的表情对林茉说，“很差，还是别喝了以后。”
　　“半瓶朗姆有的吧？”颤颤巍巍地试探。
　　“你想多了。”
　　赫景毫不留情面，往少了说她才会不敢一口闷。
　　“那你呢？我记得我失去意识前，您还是面不改色。”
　　赫景学着林茉搞怪的表情，就是不告诉她，“你猜。”
　　“好烦。知己知彼才行啊，现在就我暴露了。”
　　“怎么，你有什么小算盘？”
　　“我内心一片坦然，就怕您算计我。”林茉倒是实诚。
　　“哦？怎么算计你？”
　　“比如，哪天觉得这个助理不够好了，就拿去献给别人收取好处了怎么办。”
　　林茉说完就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果然赫景是个妖孽，被他这种不咸不淡地语气弄得已经快认不得自己几斤几两了。
　　“拿手机看看自己这长相，别人能要吗？”
　　赫景说完哈哈大笑。
　　林茉倒吸一口凉气，“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了，告辞。”
　　突然不知道该和赫景说什么，受挫的林茉只想告退了。
　　“应该没人和我一样眼神不大好了。”
　　赫景又补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的工作能力不好嘛。”林茉觉得他补刀了。
　　“我优秀的林助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说着赫景轻轻扳过林茉的身体，对着门口。
　　“走了走了，今天您最好有好消息再叫我。”林茉觉得自己也该补一刀才行，想来想去却蹦出这么一句话。
　　“那下班吃饭的时候再喊你。”
　　林茉快速溜出赫景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