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林非木

18、白昼酒吧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赫景早就批过公司的年会企划。可独独开幕暖场节目迟迟未有决断。
　　高子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企划部的周彦生都比他淡定许多。更别提赫景，最近一段时间进出办公室都是无声无息的，要不就是呆坐办公室大半天，完全沉迷工作，差点沦为工作的机器。
　　不，已经是了。
　　本来以为年会即将到了，意味着新的一年也不远了。高子枫还以为自己的老板多少会因为贺岁的到来显露一些愉悦的神色。谁知道他的脸色越发地黑了。
　　“赫总，您这脸色铁青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疼啊。”
　　“一处海外分公司副总因为桃色事件亏空公款，我正在物色人选从总部派遣过去。没什么心情。”
　　赫总的眉头都打结到一处去了。突如其来的困境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要不我给你讲几个笑话缓解下气氛。”高子枫心情却很好，最近和对象的感情突飞猛进。
　　“严肃点。”赫景猛然抬头，盯着高子枫上下打量。
　　“小高，给你个机会。”说着赫景两眼放光，“不如由你空降过去，我同意你带家属。”
　　高子枫甚是惶恐，“我？”
　　眼前的人不顾他惊讶的表情，反倒是眉飞色舞。
　　“对。你做我助理也很久了，业务能力突出，当区区一个助理有些屈才了。出任副总的职位完全没有问题。”

　　这橄榄枝抛得小高其实很想接下，倒也不是在意头衔的问题。而是海外分公司所在地氛围宽松，更崇尚性别自由，他未尝不心动。
　　但转念一想，赫景这人挑剔脾气也不好，总是阴晴不定。稍微玻璃心一点的，都容易干不下去。他除了适应赫景的脾气，而且心怀感激。
　　当时自己因为取向问题被排挤，赫景仍旧坚持，排除万难把自己从一个小岗位提上来当助理。哪怕传出赫景也是同志的传闻，他都不在乎。这份知遇之恩不能忘。
　　想到这里又有些不忍心：“那您身边助理的工作怎么办？”
　　“也不是让你一直呆在那里。这段时间我也习惯了高强度工作，你先过去呆一段时间，我先将就招个新助理做些零碎的事情。等那边人事稳定了你就回来。”
　　高子枫抱拳不再推却：“多谢赫总赏识。”
　　“去之前先搞定两件事情。一、由你来帮我招个新助理。二、敦促周彦生尽快给出让人耳目一新的暖场节目。”
　　“哼。就知道你没那么好！”高子枫觉得刚培养起来的激动之情，一下子就被赫景新压下来的重担打得烟消云散。

　　公司年会的暖场节目容易解决。
　　高子枫以极其严厉的目光盯得周彦生毛骨悚然，勒令他两天内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周彦生左思右想，耳目一新这种事情交给年轻人最合适。于是重担又转移到了黄麒和许露身上。
　　“我有个在酒吧唱摇滚的朋友，以前从来都是公司内部出人。今年请个乐队唱摇滚不是刚刚好嘛。”黄麒自告奋勇，他很早就想提这个建议了，一直碍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许露想也不想举双手赞成，热女女青年同样喜欢摇滚。
　　周彦生看了一眼，觉得挺不错的。摇滚年纪跨度大，翻唱几首金曲老歌，再唱几首时下年轻人喜欢的。应该就能调和公司各个年纪层的职工了。
　　高子枫看到这个方案后，二话不说：“这件事就交给黄麒吧。最近这小子表现不错啊，你可得加把劲了小周。”
　　夸就夸嘛，还带揶揄人的。

　　“开场秀就交给这个宣传部的黄麒了。”高子枫不动声色地向赫景报告了年会的事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帮忙递黑卡给你的那小子。”
　　高子枫也就是随便这么提了一嘴，他本来想说一箭双雕。直接推荐黄麒当他的临时助理。
　　“好”
　　赫景头也而不抬地应了一个字。不知道是别听出高子枫曲折的暗示，还是听明白了懒得搭理。
　　小高在那里来回踱步，等待赫景问出下文。可是走了几个来回赫景也没有再说过话。于是又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说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说他想邀请一个在酒吧驻场唱摇滚的朋友。”
　　“好”
　　赫景依旧很冷淡。
　　高子枫在内心觉得给冰山打工还能勉强忍忍，要是跟冰山谈恋爱怕是得气死。可见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内心又觉得百爪挠心，使劲想要看到他波动的情绪。
　　“听说那个朋友和捡到你卡的女生也认识，传闻两人有一腿......”说着高子枫暗落落地戳戳自己的手指，一副委屈的表情之下暗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
　　“什么？”
　　果然，高冷如赫景也放下手中的笔和文件惊讶地问，就差激动地起身了。
　　“我说黄麒说这个朋友在酒吧唱摇滚，不是什么大明星。花不了多少出场费。”高子枫是故意的，这招叫欲擒故纵。
　　人精如赫景，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识破高子枫的小心思。立马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唱得好请来便可。”
　　“要不我们一起先去探探虚实？”高子枫一心想着给赫景和黄麒营造机会，好给黄麒铺路。
　　赫景点点头，“未尝不可”。

　　当天晚上高子枫就从黄麒那边要到地址，带着赫景一起去了。可那没眼力劲的小子，他诚挚地邀请了许久都拒绝了，还说害怕和赫总私下里这么相处。
　　？？？
　　高子枫心想着敢情招助理这事还不能轻易解决了？
　　还没到门口就传来了乐器的撞击声和声线环绕的喧嚣声。
　　“她喜欢这样的风格？”赫景自言自语。
　　“你说黄麒？”高子枫内心燃起新的希望，赫总看上的就甭管黄麒了，可以霸王硬上弓嘛。
　　“……”赫景沉默不语。

　　推开门，里面还没有太多人。也不是周末，估计再晚点人也不会有太多人。
　　赫景穿过桌椅，一眼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垫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高子枫迎着赫景的目光看过去，看他正盯着某个方向。他以为赫景是刚进门就锁定了落座的区域。
　　于是一个箭步冲到林茉后排的桌子边然后坐下。
　　很近，非常近。
　　赫景十分满意。他很快也坐过来了，那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到林茉的侧脸。
　　“据说现在台上唱歌的就是何瑞琦了。”小高低声跟赫景说，还没发现身边人的异常，一直拧着的眉头此刻竟舒展开了。
　　“嗯”
　　某人盯着斜对面的人目不转睛。

　　也不知道赫景是在听歌发呆，还是在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想念了很久的人，一动不动。
　　小高本来以为来了不消片刻便会走了，可看自己老板此刻仿佛放松了不少。于是也不忍打断只是有些坐立不安。
　　“有事？”赫景查觉到了他的反常，时不时看看手机。
　　“不碍事。”
　　“叫他一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高子枫突然觉得自己被赫景看得透透的。
　　“能打乱你的只有他。”赫景说得云淡风轻，高子枫却听得心惊肉跳。
　　自己都表现地这么明显了？？
　　“切，我就不信没有什么能打乱你的！”高子枫忿忿不平。
　　赫景挑眉，依旧时不时看向斜对面的某人。

　　“下面这首《夜话》送给我最好的朋友。一个听民谣听悲情歌的人会和一个唱摇滚的女生成了好朋友是不是很匪夷所思。”何瑞琦的烟酒嗓突然响起。
　　“好朋友 这就是我们关系
　　你不知道我的心
　　你不知因你我遇见自己”
　　赫景看看林茉，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唱歌的人，嘴边跟着一起呢喃。
　　他有些不是滋味，“难道传闻是真的？”也不敢深想。突然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

　　一首歌毕，何瑞琦走下台，将麦交到下一个歌手手里。然后直接朝林茉走来。
　　“我的林茉傻姑娘，这慢歌唱得可好？”
　　“可！优秀，安排，落实！”
　　“还笑得出来。都敢开了老板，难怪这么得瑟。”
　　林茉又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上，翻了个白眼。“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你还愁眉莫展的样子？”
　　“我是气不过又心灰意冷，她太过分了。先泼我脏水，再泼你脏水。还构陷我们的关系。我不嫁人没关系你还要嫁人的。”说着拍拍何瑞琦的手背。
　　刚上来的歌手是唱民谣的，低低的嗓音，流畅的旋律。
　　所以两人的对话赫景听得真切，“看来传闻是假的。不过怎么辞职了？”

　　“那东窗事发，她走了没有？”何瑞琦虽是鼓励林茉不必受窝囊气了，可以她的性格可不想干坏事的人却不用自食恶果。
　　“皇亲国戚，轮不到。”
　　何瑞琦没好气地说，“早知道就让你撮合她和那个黄麒算了，省得你像现在这样整日无所事事。”
　　“他又不喜欢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亲爱的。”说着林茉默默捧起她的脸，又说了一句：“而且我是在慢慢物色工作，挑个成熟点的环境。”
　　“那我把那个包卖了，包养你吧哈哈哈。”何瑞琦指指边上的那个真皮手拿包。
　　林茉努努嘴，“送你的就是送你的，虽然也不是我的钱。”

　　高子枫从那个叫何瑞琦的女生下来到坐下，又偷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原本听到“黄麒”两个字还没想太多。
　　可明摆着眼前那个叫林茉的，就是见到赫景卡的幸运女神了。这巨额买的包还随手送人了？？
　　害怕自己的议论声会被前排的二人听到，于是拿出手机赶紧给赫景发了条短信：“你今天真幸运。前方那个姑娘就是捡到你卡的幸运女神了。”
　　他也不知道赫景看没看那些报告，能不能从那些对话里判断出来。
　　“嗯”
　　赫景回了一个字。
　　高子枫拿着手机的手一抖，这个“嗯”字信息量有点大？
　　“你怎么知道？”惊得他脱口而出。
　　“直觉。”原来赫景也会睁眼说瞎话。

　　何瑞琦突然严肃地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你说你养我啊。那你就养我一辈子啊。”某个人却很皮。
　　“想得美。哈哈哈”
　　林茉捏住何瑞琦的脸：“是不是好朋友，是不是好朋友”
　　“不是不是”
　　“哼”
　　“好了，搬来吧。老娘把男人踢出去。”
　　何瑞琦想了想，还是豁出去了，坦白吧！
　　“什么？！？”
　　“哎呀，看你心情不好又失业了就没和你说。这就这几天的事情。”何瑞琦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过分。我还会妒忌你吗。我的朋友。”
　　“是不是傻姑娘”
　　何瑞琦说着敲了林茉一记。
　　林茉盯着何瑞琦深情地看了两眼，“我还有点儿积蓄，要不先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反正已经做好漂泊的打算，你都要安定下来了，那我去哪里都可以放心啦。”
　　何瑞琦眼眶都红了，“说得那么感人，我立马把男人踢了，让你来。”
　　“说认真的啦。”
　　“我也说认真的。你又想一个人漂去哪里。总是这样一遇到是就躲起来，要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啊。”何瑞琦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落泪了。
　　“你才是傻姑娘。反正多的是这样的人，也不差我一个。”
　　“我不管。你去散心可以人还是要回来的。”
　　林茉仰起了头，然后用手扇着，生怕眼泪落下来，“算什么散心啊，多伤心都过来了。不过我肯定会回来的，还要看着你结婚给你当伴娘呢。”
　　何瑞琦一把抱住她。“都是黄麒那个祸害。姐大了她多少岁了，动什么歪脑筋，还让你帮忙追我。没他这档子破事你肯定干得好好的。”
　　“别怪他，何况你不是还支持我别回去了嘛。”林茉破涕为笑。
　　“那不是气头上嘛。找份稳定待遇又好的工作也不容易啊。”何瑞琦真是怕了自己这个急性子，怕把林茉也带坏了。
　　何瑞琦又抱了林茉许久，然后松开：“又到我上去唱了，你不许走开。今天我要请假早点下班，陪你回家。”
　　“好。”林茉一边点头一边擦眼角的泪水。

　　“一首《我要你快乐》送给台下的人。”
　　何瑞琦今天一改往日的摇滚风，为了林茉特意唱了两首不一样的曲风。
　　“我要你快乐要你很快乐
　　我牺牲什么都是种获得
　　如果现实像河要人背你渡过
　　我会是毫不犹豫的那一个
　　我要你快乐要你很快乐
　　我最心爱的都可以割舍”

　　赫景看林茉终于一点点平静下来了，这才不舍地又深深望了一眼。然后起身示意高子枫回去了。
　　刚走出去不久，高子枫就机灵地说“我明天就跟黄麒说，让她赶紧把这个何瑞琦请到咱们公司谈年会合作的事宜。”
　　赫景多忙碌一人，如果能在酒吧坐这么久，就代表对这个人还挺满意的。更何况高子枫也是个眼尖的人，赫景那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样子，直愣愣盯着那个叫林茉的姑娘看，谁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嗯。谈妥了以后我要亲自见一下她。”赫景若有所思。
　　“得嘞！”高子枫开心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