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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事实很残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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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巅,流光厌雪。
既凌散着长发,左手揽着红衣女子的腰肢,嘴角噙一抹浅笑,定定地站在山顶屋前。他看着围成一圈的仙灵,淡笑着道:“今日是敝人与妖儿的成亲宴,诸位若不嫌弃,还请入茅舍小饮水酒一杯。”
闻言,他们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既凌要做什么。
“既然都不想喝,”他的右手轻轻抚上女子的额角,将几缕碎发夹至她的耳后,“那还留着你们的命做什么呢?”
方才仍温柔地停留在女子发间的右手突然五指张开对准他们,灵息化作冷光自他掌间射出,躲闪不及的仙灵们竟被冷光生生消散了□□!饶是后方有准备的人以仙气护了自己的身体,手中兵刃也无法抵挡这样的冰冷冲击,纷纷化作了碎片跌落在地。
众仙不由大惊,一时间也不知是恐惧或是憎恨地看向一身血红的他。
既凌收回右手理理女子的长裙,眼瞳深情地看着女子,言语却冷如利刃地对着他们道:“叫仙王还有长腾过来……”一顿,似是理解了他们的畏惧一般,他淡笑着补充道,“这喜酒,你们不喝,他们总是要喝的。”
商量了片刻,众仙终于神色冷凝地同意了,派了仙将去禀明。不过须臾,长腾和一名身着五彩锦服的男子便飘然赶来。男子带着的银制面具遮住了大部分的容貌,但见那男子薄唇紧抿,深邃的瞳孔昭示着他的冷心无情。
“仙王——歌和,”他朝着那男子点头,“我要一个答案。”又转向长腾,“或者这个答案由你给我,灵王?”
长腾挑了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刺刺地道:“诬蔑灵界之王的罪名可不小哦~”
“因为你破了我的空间术。”既凌淡然而笑,“空间术除了灵王和我,无人能破,就算是上届总侍,也是破不了的。”
“嘁,没趣。”
歌和则道:“你应该也猜到其它的了。”
“猜到?”他漠然地勾起嘴角,眼中没有丝毫笑意,“猜到这个局从我诞生之日便开始布起?猜到仙界和灵界根本没有反目?猜到你们不惜生灵涂炭也要的灵间令其实是我疯狂后神识毁尽的躯壳?猜到……你们赌的,是我最后到底是成魔,还是成仙?”
他冷淡吐出的话语着实让一干仙将大惊,连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怀疑地看向前方的三人,一个冷漠,一个戏谑,一个淡定。
“啧,没悬念,没意思。”长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转身对歌和道,“我说要让元始天尊守守口风吧,你还不信。”
歌和瞥了长腾一眼,转而问道:“是又如何?”
听着众仙的哗然,既凌只是淡淡地敛下笑容,道:“不如何。”略一停顿,“进屋喝杯水酒吧,今日是我与妖儿的喜筵。”说完便抱着怀中女子转身向屋里走去。
这情景弄得长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问歌和:“有诈?”
歌和摇头,道:“他不会。”
言讫,留下众仙将,率先入了屋去。
屋内布置得简洁明了,没有什么装饰,但大多铺上了红绸。他们在唯一的桌边坐定,见既凌一身红衣跪在大红的喜字前,身旁跪着也是一身红衣的她。他的右手搭住她的肩膀,三拜于天地。
起身,既凌将她放在一旁的床上,再朝他们走去,道:“没什么招待的,”他拎起白玉酒壶斟酒,随后坐在他们旁边,“将就着喝吧。”
长腾皱眉,道:“气息不对。”
“放心,”既凌头也不抬地回道,“不会害到你们。”
酒过三巡,十足的沉闷。
既凌放下酒杯,问道:“为什么还要找上来?”
转了转白玉酒杯,歌和却道:“知道灵界和仙界的区别么?”他的嗓音恰似通透的金玉之声,“不只是‘修行者’的不同,更是‘王’的不同。”摘下银制面具,露出几近完美却透着疲色的脸庞,道,“灵界的王乃因契约而成,每过千年便是一换,至于仙界,”叹了口气,歌和继续说道,“仙界的王不可以改换,但可以在仙王入凡间历练时找其他的修行者替代。几万年了,我很累,而你是最好的选择。”笑得有些嘲意,“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既凌讽刺地问,“因为我没有心?”
“是,”歌和并不否认,“你没有心。”
既凌不再言语,长腾则似想到了什么般挑高眉毛,问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所谓的灵间令也是你诳我的?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让他度劫?”
歌和一怔,才道:“不是,但是既凌也猜错了。”抬眸看向既凌,他道,“灵间令并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无视一人的愣然和另一人的若有所思,他重复了一遍,“既凌,你就是灵间令。”歌和因看到既凌明显僵硬住的身躯而绽放开了笑容,五官顿时如莲般清雅,“灵间令是上古神器之一,不同于其他神器是为杀戮而造,就算通灵,到顶也不过是幻化出灵魄的形态,可灵间令却拥有独立的神识。所以既凌,”他敛下笑容,认真地看着既凌,“你并不是谁创造的,你是完完全全由自我塑造出来的生灵。”
“你说了,我就会信?”既凌闻言,冷淡地开了口,“我没有任何记忆。”
“那你以为你凭什么活过来?”歌和也不恼怒,戴上面具后轻笑一声,“若是照你的想法,灵间令不过是你的身体,那么那具身体在你救人的时候就已经毁尽了,如此一来你就是毁坏灵间令的罪魁祸首,又怎么能被允许重生?”
见既凌正要开口,长腾连忙打断了他,道:“停停停,我想先问句,你们清不清楚灵间令的本体是什么?”
听长腾这么说,歌和皱起了眉头,道:“仙界对于灵界的东西一向都只有只字片语的记载,因而我无法推测本体是什么。再说了,”侧过头看向长腾,“灵间令是你们灵界的至尊,连你灵王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既凌见长腾又将充满希望的目光转向自己,挑眉道:“或许你应该去问那些老家伙。”
“娘的!”长腾突然就愤怒地拍桌而起,大声吼道,“连灵间令的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脑子有病在这里斗来斗去啊?!”
这下轮到既凌皱起了眉,他道:“向来是你们惹我,我何尝惹过你们?”
“是,我承认,”长腾懊恼地垂下头,“可谁都不知道如果灵间令不归位会出什么事情!”平顺了气息,又道,“在灵界的古籍里,只提到灵间令上记载了很多灵界最高深的术法,例如‘空间术’之类的,然而对于灵间令的详细描述只有一句话——‘天不天,仙灵别’。灵间令从来都是由灵间的总侍亲自看守的,且从古至今便被放在一个盒子里,所以没人见过灵间令长的是什么样子。”
“既凌,你也不知道?”歌和诧异。
“我凭什么要知道?”他讥笑着问道,“那东西放在一个乌木盒子里,没有人知道怎么打开,也就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至于术法,”撇眉,“向来都是上届总侍代代口传下来的,哪里说过这是灵间令上记载的?”
长腾“哦”了一声,又道:“我也问过上上届的总侍,他说不知道灵间令什么样。后来我去看过置放灵间令的殿宇,可那里空无一物。”他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就是这样我才会答应加入歌和设的局!”
回想了一番后,既凌锁紧眉头,道:“废话一大堆。”
“我这是废话?我这叫先给你们说个背景。”长腾咕嘟咕嘟地喝下一杯酒润口,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简而言之,就是灵间令在你既凌走了以后一起消失不见了,关于灵间令的存亡也只有一句——‘天不天,仙灵别’!”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屋内。窗户间留一道缝隙,窗外大雪纷飞,照映着窗内红烛泪滴,冷意肆虐。屋内的三个人,一人把玩着酒杯,一人饮着酒,一人则向后仰去靠住椅背,深深呼吸。
“你说了那么多,在我看来对我就只有两个选择——消失,或者存活。”浅浅地叹息一声,既凌直起身来,“歌和告诉我,妖儿的死是因为我要度劫,度劫的原因是因为要找我代替他在入凡的几十年里帮他管理仙界,找到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就是灵间令。”他笑得云淡风轻,“至于长腾,又给我另一条线索,如果灵间令不归位那三界五行将不复存在……而我正好就是灵间令。”
长长吁出一口气,歌和道:“你准备怎么办?”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都开始了抖动。见到他们惊住的神色,既凌笑道:“你们可以从我诞生时便开始布局,我怎么不可以从你们进屋前就开始布局?我没打算答应你们任何一个,就像我没打算帮那些家伙赢赌一样。”
既凌稳稳妥妥地坐在椅上,右手一挥,门扉大开。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强烈的气流便将长腾以及歌和冲了出去。门扉,又訇然阖上。
既凌在震动中走向床畔,手指爱怜地抚摸上女子的脸颊,声音传出屋子:“妖儿的定颜丹已经快到期限了,她不想找我,那我就去找她。”在她的唇间印上自己的吻,“她魂飞魄散了,我自然也要跟着魂飞魄散,这样我们都不会孤单,比较好。至于你们口中所谓的‘灵间令’,”嗤笑一声,“如果我魂飞魄散以后这东西真出现了,你们就拿去吧。”
火焰犹如黄泉岸畔的花朵烈烈燃起,疯狂卓绝。魂飞歌嚎,轻烟在上空盘旋过记忆的尘埃,一条黑龙冲上云霄。黑龙呼吼出咆哮,烈焰灼烧开鳞爪,龙吟在蓝天白云间痛苦哀鸣。
天暗。
红衣在火焰间翩翩起舞,黑龙在空中消散着身躯。天落泪水如冰,雪花成片抑不住扑面而来的焦火。乌云压空,屋外站着两人,身后还立着成群的仙将一齐来见证此刻。狂风飒飒吹拂起他们的衣衫,为眼前之景而惊骇。
火烧三日不绝。
天亮。
雪山山顶,一无所有。
“……长腾,”良久,歌和自嘲出声,“回去吧,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
“什么?”
“因为我们也是棋子。”说完,歌和抬步向山下踱去,但,走了不过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介意他毁了这一切吗?”
“没戏看是一件苦恼,即使在我们不得已身为他人棋子的时候。”懒懒地丢下这句话,长腾跟上歌和,“再说了,我们不一直都在骗他?什么千年契约、仙王入凡、灵间令、天不天的,竟然还真的让他信了……”边走边道,“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把身份换回来,灵王?”
“随你,仙和灵本就一体,”歌和低低笑起来,“真正的王者之气自然能破世间千万术法,是他自己理解错误而已。”沉默一会儿,又道,“他应该没有信,要不然他也不会心如死灰。”
“是吗?”长腾一个踉跄,走上前拍拍歌和的肩膀,道,“不过,你还真是恶劣的趣味,竟然连元始天尊都相信了那小狐狸的假身份。”
“呵,彼此彼此。”
许久,才又远远地传来他们对话的声音。
“我们的赌算谁赢了?”
“成仙成魔的那个?你不是没下注吗?”
“我说的是那一赔二十的——赌他到底会不会为情而死啊……”
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