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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狗皇帝 ...

  •   “太好了!狗皇帝终于殡天了!”

      夜深人静的宫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满含欣喜的惊呼声。

      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捂着起伏不断的胸口站在病床前大声疾呼,喜极而泣,状若癫狂。

      “徒儿终于不辱师命,取了那狗皇帝的命,从此我墨家针法定当名垂千古,深受后世敬仰!”男子突然转过身,在昏暗的大殿之中磕了三个头。

      “你在干什么?”突然,身后冷不防地传来一声微弱的男声。

      中年男人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久病之中的沙哑,此时在他耳中却成了一种催命符,他身子突然一颤,将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像。

      雕像缓缓地转过了头,在看到面前的人时,呼吸蓦地紧促了起来“狗、狗狗......皇......”

      他猛地一翻白眼,居然晕倒了!

      司马琏足足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弄明白自己原来是穿越了,而且居然穿越到了一个皇帝的身上。

      胸口的伤据说是被某位深受民间百姓爱戴的刺客用利器戳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是直击要害,即便是华佗在世,都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江南来的某位名医明面上尽心尽力地医治,暗地里高兴地手舞足蹈,每日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在他床边喜极而泣,大声疾呼“狗皇帝终于要殡天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众人一致的欢呼声中,他“不负众望”地活了过来。

      这皇帝大概是流年不利,好好地待在宫里居然也会遇上刺客,活生生地被刺人成了一个筛子,千里迢迢地找了个名医居然还是个刺客!

      司马琏躺在床上,忍不住思考着自己的余生该怎么度过。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司马琏抬了抬腿,面前的小太监身子抖了三抖。

      司马琏转了个头,小太监居然……晕倒了?

      “第几个了?”司马琏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向屋内的总管太监。

      “十四,不不不……第、第第……十、十五个。”总管太监面色惨白,抖如筛糠,唰的一声跪了下来,突然开始双手并用地猛抽自己巴掌,“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皇上饶命……”

      司马琏皱了皱眉,突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话说得不够温柔,是不是眼神太过犀利,才会让下属产生了如此逆天的恐惧心理。

      可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拿面镜子来。”司马琏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让众人恐惧成这样的原因大概也只有外貌此等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没事没事,相貌此等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古明君注重的应是德行的培养,而不只是区区外貌,司马琏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总管太监立即递过来一把沉甸甸镜子,被司马琏瞥了一眼之后立马抖得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司马琏匆匆瞥了一眼镜子,就皱起了双眉“这镜子……”

      这镜子竟是用纯金锻造,镜框的周围依次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青龙的眼珠子用了一颗硕大的东珠点缀,身体上的羽毛用了点翠工艺,看上去栩栩如生,其他三个神兽也同样巧夺天工。

      这镜子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拆开来都是一件有价无市的天下至宝。

      司马琏看得暗暗心惊,尽管他前世也是位高权重,家世显赫,却也从未见过有人将如此奢华之物用在区区一面铜镜上。

      正在沉思之中,身旁的总管太监却笔直地跪了下去“奴才罪该万死!”

      司马琏:“???”

      司马琏“你有何罪?”

      “皇上之前说让奴才碰镜子之前必须用花瓣露珠水净手三次,再焚香两次,最后涂一层香精油,奴才一着急就给忘了,皇上恕罪!”

      司马琏:“......”

      这么讲究的吗?

      司马琏摆摆手“朕不怪你,起来吧,地上凉。”司马琏吐出了自己两辈子自认为最温柔动听的声音,自认为像是春风过境,百花盛开,可是……

      总管脚跟子还没来得及站稳,又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双脚并用地将自己变成了一只“玉体横陈”的大螃蟹,重重地在地上磕起了头。

      “皇上,您看在奴才悉心照料您多年的份上,就可怜可怜奴才,赏奴才个痛快的死法吧,要是没了眼睛和脸皮,等到了下边就连亲娘都认不出奴才了。”总管哭得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司马琏“???”

      话都说道这种地步了,司马琏要再听不出点什么就是蠢了。

      他有些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鬓角,对着面前的总管温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总管听到自己不用死了,虽然疑惑但却难掩喜色,手脚并用,健步如飞地跑了。

      再不跑就是傻子!

      “等等。”司马琏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总管太监面上的喜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像只霜打了的茄子,冷汗蓦地从脑门流了下来。

      皇上反悔了?

      皇上改变心意了?

      他要死了?

      “给我……给朕拿本书来。”

      太监如蒙大赦,抚了抚受惊不小的胸口,猛地大喘了一口气,在今天一次又一次的大起大落间他终于体会了一会劫后余生的快感。

      “奴才遵旨。”他喜极而泣地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得像一只刚放出笼子的鸟儿。

      司马琏望着他仓皇出逃的背影,微微垂了垂头,浓密的长发在眼角垂下了一大片阴影。

      他苦笑了一声,前世自己也算是一代为国尽忠,忧国忧民的贤臣,结果一不小心居然穿在了这样一个凿人眼目,剥人面皮的暴君身上。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他拿起了刚才那把还没来得及拿走的铜镜,放在自己面前,对着镜子静静地端详了起来。

      暖黄色的烛光打在面前的镜子上,也同时将镜中的人照得一览无余。

      镜中的人身长玉立,仪表不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看上去略有些阴沉的眉目。

      司马琏暗叹,要是让世人知晓他们眼中凶横暴戾、令小儿夜啼的暴君竟生了这么一副貌比潘安的好皮囊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正想着,总管太监已经挑了几本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皇上,奴才挑了几本您平日里最爱看的书。”

      “就搁在这儿,你先下去吧。”司马琏摆了摆手,从众多书中随意地抽出了一本。

      他刚翻了两页,脸瞬间就黑了。

      只见书中竟然大刺刺地勾画着两个男人衣衫凌乱、玉体横陈的场面,虽只有寥寥几笔,却尽显意境,可见执笔者笔力不凡。

      司马琏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本,瞧了一眼封面,却见书封面上居然工工整整地写着“道德经”三个字!

      他忍不住又翻过了一页,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春宫图”。

      司马琏几乎被气笑了。

      要是让老子知道后世的不肖子孙将他书的名字题在春宫图的封面上,估计能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司马琏继续不死心地抽了本书,随便翻了一页,这回变成了一男一女在花园里追逐嬉戏,任意打闹的场景,也是随意勾勒了几笔,画面却依旧栩栩如生,显然与刚才那本是同一个作者。

      司马琏默默地合上了书,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深蓝色的封面上依旧端端正正地写着“论语”,扉页上却笔走游龙地写了“金瓶梅”三个字。

      司马琏一言不发地移开了眼,随手将书扔在了刚才的书堆里,默不作声地继续躺下床,刚才这么一动,他胸口的伤更痛了。

      他觉得再看下去他恐怕等不到老子来骂他,自己要亲自去找他了。

      暮色四合,宫里处处已经开始掌灯,司马琏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将脑子里前世鸡零狗碎的琐事压制了下来,翻了个身,却依然没有任何睡意。

      前世作为一代尽心尽力的贤臣,他已经在脑子里根深蒂固地刻下了一个近乎刁钻的习惯,不完成当天的公务绝不睡觉!即便现在身处于另一个身体,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却依旧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掌灯,朕要处理公务。”

      真是天生的劳碌命!无论到哪儿都闲不下来。

      “皇上,您说……处理公务?”隔得太远,总管太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对,将所有没处理的折子全拿过来,我……朕要看看。”

      总管太监只感觉一记闷雷只砸上了他的脑门,砸的他恍恍惚惚,要不然怎么会听到皇帝说要处理公务。

      处理公务?

      处理公务!

      狗皇帝说要处理公务!

      总管太监脑门的汗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他记得上一次皇上处理政务还是在……前年?

      然后文武百官被斩了……多少来着?

      总管太监悄悄朝宫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暗中向各位大人通知一声,做好携家带口随时跑路的准备,以免横尸遍野、血流漂杵。

      如果真的能救下这么多人,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你怎么还不去?”

      总管太监恍恍惚惚地搬来了笔墨纸砚,以及堆成了一座大山一般的的奏折。

      “这……这么多?”司马琏忍不住擦了擦汗,与案上的奏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偃旗息鼓,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认命地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他打开了面前的第一本奏折,翻了一翻,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半晌,沉声道“岂有此理!”

      总管太监“啪”地一声跪得笔直,瑟瑟发抖。

      司马琏打开第二本奏折,继续扫了一眼,片刻:“无耻至极!”

      总管头低得更低。

      司马琏:“尸位素餐!”

      总管太监擦汗。

      司马琏:“厚颜无耻!”

      总管太监磕头。

      ……

      一柱香之后,司马琏看完了半座小山似的奏折,挑出了十几本厚厚的折子,指了指上面的名字问道“李之延是何人?”

      “回皇上的话,李大人是朝中正二品大员,闽浙总督。”总管太监暗暗地擦了擦一脑门的汗,顺势偷偷瞄了眼案上的奏折。

      李大人完了!

      听闻闽浙一代多水路,不知现在走水路赶不赶得及在侍卫抄家之前跑路?

      “他很闲?”

      “这个……总督大人自然是个大忙人。”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答道。

      “进贡芒果荔枝和老妇拾金不昧的事情也值得天天上奏折?我……朕看他就是太闲。”司马琏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总管太监身子猛地一抖。

      司马琏本来耐着性子想看下去,结果看了好几本发现写的全都是些鸡零狗碎的破事,老妇拾金不昧,老翁冻死街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其他人的折子都是短小精悍,偏偏就只有他的折子又臭又长,而且还越来越长。

      “让他别写这种了,算了,朕自己回复他。”

      自己回复?

      是将人绑起来自己动手的意思吗?

      总管太监身子抖了一抖。

      “皇、皇皇上,总督大人也是……一心为民……杀了会不会……太可惜?”总管太监刚说完就后悔了。他真是操的什么闲心,没准下一刻他的狗命就没了,还有功夫替别人担心。

      “是挺可惜。”司马琏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笔,漫不经心地说道。

      总管太监“???”

      皇上居然自己在磨墨!

      接着,他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司马琏带着病,握着笔倚在床榻上给一个二品官员回奏折,这这这……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在做梦吗?

      没错!没有做梦!皇上真的在写字!

      这闽浙总督也不知是祖坟上冒了什么青烟居然能得当世狗皇帝的一幅墨宝,怕是做梦都要……吓醒吧。

      总管太监悄悄看了眼司马琏,以为他会在奏折上随便涂鸦个乌龟王八之类的玩意儿,却没想到皇帝真的在写字,而且这字居然……刚劲有力,入木三分?

      他是不是这几天精神压力太大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乖乖地将自己杵成了一根棍子,站在他身侧替司马琏磨起了墨,偷偷在奏折上瞥上一眼。

      仅半盏茶的功夫,司马琏就写完了给李之延的回信。

      由于这位皇帝本人的带来的重大不利影响,为了防止年过半百的李大人看了奏折之后直接抽过去,他倒空了自己脑子里积压的所有文采,将奏折写得含蓄地不能再含蓄。

      先是表达了对于他工作的极度肯定以及对于他正直的人品的赞赏,然后又扯了一张纸的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的淡,最后才在结局部分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每天都很忙,不要再写这么多奏折的期许。

      司马琏表示自己很累。

      在他看到书案另一侧上还没来得及看的半壁江山时,更累了。

      他随意挑了本奏折靠在床头想继续一目十行,可惜,那本全篇一共也没有十行,也就……十个字都不到?

      “杭州府六月下雨。”

      司马琏又拿起一本。

      “杭州府七月下大雨。”

      司马琏偏偏不信邪,继续挑了一本。

      “杭州府九月雨量充足。”

      他认认真真地挑了一本。

      “请安折。”

      “请安折。”

      “请安折。”
      ……

      司马琏太阳穴重重地挑了一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狗皇帝大概从不理政务,所以下边的文武百官也就能糊弄则糊弄,糊弄不了就……继续糊弄。

      折子能短则短,字能少一个是一个。

      反正也没人看!

      司马琏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打算继续挑灯夜战。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后,他伸了伸懒腰,看着面前如山一般的奏折轰然倒塌,颇有些傲然地朝着总管太监道“终于批完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现在已经丑时了。”总管太监困得哈欠连天,却还要强忍着睡意陪着司马琏一起熬夜,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奏折,犹豫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说道“皇上您刚才批的是上上个月的奏折,这个月……还有这么多。”

      司马琏“!!!”

      “朕已经多久没有处理过政务了?”司马琏忍不住问道,虽然这位原主是个暴君,但是最起码政务应该还是会处理的吧。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从未处理过。”

      司马琏“!!!”

      司马琏已经被气笑了。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皇帝?

      历史上哪个皇帝不是踩着父兄的尸骨上位,没有真才实学怎么坐稳皇位,让下边的文武百官心服口服?在位之后哪个不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人夺了皇位?

      这个倒好,完全不在意,该玩就玩,看不惯就杀,居然……还活了这么久?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司马琏的脸色“之前是丞相大人帮忙处理的。”

      司马琏点点头,心中忍不住赞叹这位丞相的忠心耿耿,在这狗皇帝身后帮他擦了这么久的屁股居然还没有生出任何取而代之的异心确实是可敬可佩。

      “那丞相怎么最近不处理政务了?”司马琏疑惑道。

      “皇上您怎么忘了,丞相大人三个月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

      “被您……用砚台砸死的。”

      司马琏“!!!”

  • 作者有话要说:  奏折始于清朝顺治年间,因为此文是架空文,所以就直接用了。
    请安折的灵感来源于康熙皇帝,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行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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