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喏言

24、明月何时照我还（五）

　　第二十三章明月何时照我还
　　徒老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事的，这件事根本就压不住，一时间在整个河子浜掀起了轩然大波，又有匿名信的事情夹在里面，这下何-书-记也压不住了，纪-委也不得不介入调查，王凯旋也暂时停职了，这一停可不要紧，整个河子浜修路的工程都进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动荡期，是继续修，还是暂停都没了个说法。

　　事情到了这一步，何-书-记难得的也被憋出了一股倔劲，甚至在会上毫不掩饰的说：“我就不信了，这路还修不好。”随后，他就下达了指示：一，让警方迅速破案，不要给犯罪分子侥幸心理；二，希望纪-检能加快工作，早日恢复王凯旋同志的名誉；三，做好河子浜民众的安抚工作，修路的事情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县-委，纪-检，警-方三方收到指示，齐齐发力，这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很快就把来来去去给查了个一清二楚。如此，污蔑官-员再加上故意伤人致残，安建军很快就要被送上法庭等着宣判了，而村民也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向了安家，大人们的情绪很快感染到了孩子身上，安丽丽也受到了整个河子浜孩童的排挤。有的骂她小杀人犯，有的还向她丢东西，旁人的冷漠还有指指点点在这个幼小的孩童心里宛若一座座大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
　　这日，她终于爆发了，在回家的路上一把推倒向她丢泥巴的孩子。别的孩子看见，忙要上去帮忙推开安丽丽，却不想安丽丽也不管别的孩子，死死压在那个丢泥巴的孩子身上，用手拼命的去挠他的脸。狠厉的模样宛若安建军附体，吓得小孩子连忙就哭了，好歹还有一个清醒点的孩子看见事情闹大了，急忙跑到村子里大喊：“安丽丽杀人啦！安丽丽杀人啦！”
　　村里的大人们听见叫喊声，急急忙忙跑出来，尤其是那个被欺负的孩子家长，气的丢下农具就跑了过来，一把把安丽丽推开，还给了她一个巴掌，破口大骂道：“果然是杀人犯的孩子，也是狠毒的，你是要杀死我家仔啊！”

　　孩子的家长们死死护着自家孩子，眼神恨不得刀了安丽丽，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个发言，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甚至有的还指着安丽丽对自己孩子说：“以后看见这个小杀人犯躲远点，她不是个好东西。”

　　安丽丽就像一个被吓得不能动弹的小兽瘫在地上，眼睛里的光慢慢的黯淡下去，眼泪却流不出，她只觉得冷，好冷，好像坠落在河子浜冬天的运河，水已经快漫过头顶，快要窒息了。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暴呵传来。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去，只见王富农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安丽丽：“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大人的事和她没关系。”
　　众人一看是王-县-长的弟弟王富农，也瞬间停下了声，过了一会，那家父母才又怒声说：“这哪里是打闹？我看她分明是想杀了我家的孩子！”
　　王富农这几天受王凯旋的委托安抚群众情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几天安家受到的排挤？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安丽丽，告诉爷爷，你为什么要打他？”
　　安丽丽回过神来，看着王富农用着慈祥的眼神看向他，粗糙的手掌传来阵阵温度，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发出了声：“他们欺负我。”
　　“怎么可能，我家孩子最乖了！”家长急忙反驳。
　　安丽丽被吓了一跳，却听王富农继续拉了拉的手说：“别怕，和爷爷说。”
　　安丽丽擦了擦眼泪，用着孩童沙哑的声带发出怒喊：“这几天他们一直叫我小杀人犯，还一直用泥巴丢我！我没忍住才推了他！”
　　王富农闻言，盯着那个孩子，眼神一沉：“是这样吗？说实话！！”
　　小孩子哪受得了王富农的眼神，急忙辩解：“安丽丽是小杀人犯，丢泥巴怎么了？！”
　　王富农大怒：“安丽丽不是小杀人犯！大人的事和小孩子没关系！你们大人这样是会教坏小孩的！我希望以后在村里不要再牵扯到孩子！要不然我会和我哥说的！”
　　这是第一次王富农如此光明正大的扯自己县-长哥哥的大旗，但这次他扯的心胸坦荡无怨无悔。村民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王富农背后的王凯旋，瞬间也哑巴了，只好忿忿的散去。

　　看着村民们散去，王富农拉着安丽丽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快晚饭了，去爷爷家吃饭吧。”安丽丽就这样呆呆的被王富农牵着手向着王家走去，莫名的情绪更加涌上心头，忍不住叫了一声：“爷爷。”
　　王富农和蔼的说：“唉！走吧。”
　　安丽丽在王家吃了饭，王富农想了想决定今天让安丽丽在自己家住下，然后就打算出趟门。安丽丽看着王富农出门的背影，急忙跑过去，问：“爷爷？”
　　王富农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笑着说：“爷爷出去一趟就回来，让奶奶给你找个小桌子做作业好吗？”
　　王老太看见丈夫收留安建军的孩子，心里不想答应，却被王富农瞪了一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搬王一流小时候用的书桌。
　　王富农在安丽丽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披着晚霞骑着自行车快速向县里骑去。他骑了足足四十多分钟一直骑到哥哥王凯旋楼下才锁了车。刚想上门，想了下，又转身去对面的小店里买了瓶酒，才上了楼，敲开了王凯旋的门。

　　王凯旋还没恢复工作正在家，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弟弟拎着瓶酒，一愣：有多少年弟弟没上门了？
　　王富农看见王凯旋的呆愕，难得笑着说：“我知道你最近停职了，来看看你。提了瓶不贵的酒，就楼下小卖部买的，不会这都不让弟弟进门吧？”
　　王凯旋发现弟弟一反常态的态度，心下疑惑，但想到现在自己在停职，也就让开了门：“你嫂子陪侄子在市里读书，不在家，今天就我一个。坐吧。”
　　王富农拎着酒在客厅桌子上坐下：“有酒杯吗？”
　　王凯旋最近心情也是愁苦，难得也想喝点酒，去厨房里拿了两个小白酒杯，兄弟二人对坐。王富农率先给哥哥倒了杯酒：“听说你最近停职在接受调查？”
　　王凯旋一饮而尽：“是啊。”
　　王富农又说：“这个位子看来也不好坐啊。”
　　王富农难得的理解自己工作，王凯旋叹口气：“是不好坐，要做点事就更难坐的稳。”
　　王富农又敬了杯酒：“所以这几年我也懒得上门，免得你总觉得我想求你办事。”
　　王凯旋知道这几年兄弟二人的问题都是源于自己的工作，也源于自己的操守，难得调侃了一句：“那你怎么今天上门了？求我办事？我现在可停职呢！”
　　王富农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凯旋：“今确实是要求你办事！而且这事你不能推脱，否则我们两家人就断了亲吧。”
　　王凯旋手里的酒杯顿了下，语气平静的问：“你先说说看什么事？”
　　“安建军有个女儿叫安丽丽。因为父亲的事情一直被村里人针对，孩子们也欺负他。我今天撞上了，为了这个女娃出了头。还打包票说会去找你告状，所以我来了。”
　　闻言，王凯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了：“我现在停职了，这事难办，但我愿意办。”
　　王富农还是了解这个哥哥的，若是为了自己的事，他大概率是不肯的，但这事，他必定是肯的。只是来前心里多少还是没把握，这下松了口气：“那孩子这几天也没吃好，今天被我撞见了，我就叫她先住我家了。”
　　王凯旋脑子想了想：“村子里的人文化水平不高，这孩子再呆在村里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父亲这样子，没十几年是出不来的。这孩子还有亲人嘛？”
　　王富农叹了口气：“除了安建军，只有个跟别人跑了的妈了，也不知道在哪？”
　　王凯旋眉头一皱，想了想：“正常来说，是要先找到孩子的妈，让她担负起养小孩的义务，只是当初她妈能丢下孩子跑，怕是难。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妈找不到了，当做孤儿处理。”
　　王富农又问：“能不能帮忙找个好人家领养？”
　　王凯旋想到安丽丽的年纪，叹了口气：“怕是养不熟啊。”找领养的人家一般不会选择年纪太大的孩子，而且安丽丽还是个女孩就更难了。“我先想办法找找孩子妈，能不能找到，看看她的态度。”
　　王凯旋的意见已经很中肯了，王富农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两人相顾无言，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这对往日里一见面就吵的兄弟今日难得平静的相处，却只觉得尴尬。过了一会，王富农看见天色晚了，起身告辞。
　　在出门的时候，王凯旋突然说：“你喝了酒，骑车不安全，我托人叫车送你回去吧。”
　　王富农笑了：“怎么好叫你王-县-长托人呢？”
　　王凯旋也笑了：“难得一次，而且也是不付车费。不过这种事情以后你还可以来找我办。”
　　王富农听见这句话，好像心里挤压了多年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