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财害命》漓佲

1、初遇

　　“记得复诊，您慢走。”
　　郑咲微笑着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靠上椅背长出一口气。
　　一个人影轻轻倚上门框，戏谑道：“哟，郑大少爷，累啦？”郑咲白了他一眼，早就累成狗了，哪还有力气跟他玩闹。看着在椅子上瘫成一坨的郑咲，秦锐也收起了玩笑，走上前揉揉他半长的黑发：“走了走了，吃饭去，吃完你还得回来值夜班呢。”闻言，郑咲哀嚎一声，却也乖乖地从椅子上撑起来，跟在秦锐身后出了办公室。
　　作为B市第一医院的仁心医院位于市中心，周边的餐饮业尤其发达。主要原因就是医院的食堂虽然价格低廉，但是那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郑咲和秦锐第一次在食堂吃饭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坦言大概只有失去味觉才能品尝这样的“美味”。从此以后郑咲闻风丧胆，恨不得顿顿都在外面下馆子，于是落下了一个“郑少爷”的名号。
　　鉴于今天工作量太大，秦锐决定带“郑少爷”出去搓一顿好的。累瘫了的郑咲跟在秦锐身后亦步亦趋，眼神涣散得像个丧尸。
　　“砰!”秦锐突然停步，走在他身后的郑咲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脑勺。“我去，”郑咲捂着额头，不满的看向面前的秦锐。“你干什么玩意儿，疼死老子了!”秦锐也捂着后脑勺，嗤笑了一声，指了指面前的摊位：“少爷，吃饭的地儿到了!”
　　郑咲白他一眼，抬脚就往里走。
　　店面不大，充满烟火气却意外的干净。郑咲和秦锐来得不算早，店里人并不多。
　　郑咲点菜向来是跟着感觉走，入耳的一串菜名让秦锐仿佛听到了自己钱包的哭泣声。眼看着郑咲还想再来几个，忍无可忍的秦锐瞪他一眼，抢过菜单转身向服务员示意点完了。郑咲耸耸肩，无所谓的嘻嘻一笑。护住了自己的钱包，秦锐长舒一口气，和郑咲聊着天等上菜。
　　即使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也依然有人成群结队的出来吃饭，不一会儿小小的店面就坐满了。店里入手不够，似乎跟服务员是一个人的后厨累的团团转也忙不过来。饿极了的郑咲慢慢地失了耐心，连天也聊不下去了。他盯着桌子发呆，左手匀长细白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兄弟们，咱今儿就在这儿吃!”门口闹哄哄来了一群人，吊儿郎当，发型像是拿胶水浇了又拿鞭炮炸，最后再泼上五颜六色的油漆，那叫一个姹紫嫣红。为首的那人脖子上缠着好几层链子，挂着十字架和骷髅头。他环视一圈，才发现店里已经都坐满了。突然他眼角一挑，给他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贼眉鼠眼，顶着一头蓬松的绿毛，趾高气昂的走向郑咲和秦锐。
　　“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秦锐一跳，郑咲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直直的盯着桌面。“你们两个边儿去，这位子我们哥儿几个要啦!”郑咲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伙人会找上他们。
　　整个店都已经被坐满了，只他们这张长桌只坐了两个人，赶走他们，刚刚好。
　　郑咲完全不想搭理这帮子人，依旧敲着桌子没挪屁股。他不出声，秦锐也没敢说话。绿毛见他俩谁也没搭话，火了：“干什么玩意儿呢，大哥说的话没听见？赶紧的起来让座!”
　　耐心告罄 ，郑咲停下敲打桌面的手指，他将双手放上桌面，“哐”的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绿毛被吓得一哆嗦，梗着脖子像只结巴的绿毛龟。
　　“干、干什么？我们大哥可是顶顶大名的朝晖路一哥，可不怕你啊!”
　　还站在门口的“朝晖路一哥”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似乎对他这名号特别自豪。绿毛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手一挥，头发一甩，张口就是惊天动地：“找死呢，我X你妈!”
　　此话一出，店里鸦雀无声。
　　郑咲瞬间变脸，脸色阴沉，杵在原地不做声。秦锐立马慌了神，双眼紧紧地盯着郑咲，脑海中回荡着大二时某段不大美好的回忆。
　　看着慌乱的秦锐，“朝晖路一哥”心中一喜，以为自己已经先发制人，胜券在握。正当他打算进行下一步时，郑咲动了。
　　长腿迈开，郑咲几步就走到了这位“一哥”面前。顿时，“一哥”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直犯嘀咕：他185的身高，为什么面前这个人明明看着矮上一些，却感觉比他还要高？
　　郑咲在他面前站定。一股低气压瞬间弥漫开来。“出来。”说完，郑咲直接向店外走去，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跟上。“一哥”一脸懵逼，他总觉得这个人不大对劲。但既然他都这样挑衅了，那他这个做大哥的说什么也不能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秦锐一脸紧张，连忙跟着郑咲走了出去。一帮人紧随其后。
　　习惯使然，在B市的这几年，郑咲早就把周边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噗。此时他七拐八拐，差点把秦锐都绕吐了才停下来。一路上，秦锐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冷静啊郑咲，表冲动啊，别忘了你之前那几次的后果啊…真的，别动气啊…”奈何郑咲完全不想鸟他，只自顾自的往前走。终于，郑咲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相当僻静的小巷，七八点钟的光线昏蒙蒙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秦锐一脸懵，完全没想到在B市市区还有这样的地方。
　　身后，“一哥”跟了上来。
　　“说吧，是不是想给你大哥我道歉”有了小弟撑腰，“一哥”瞬间膨胀了起来。“你过来。”郑咲对他勾了勾手指，轻轻一笑。
　　“一哥”心里美滋滋，没想到这又收服了两个小弟，看来称霸B市指日可待啊！他向郑咲的方向走了几步，正做着B市龙头老大的梦的他冷不防挨了一脚。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秦锐不忍直视，这人怎么那么能引战呢？
　　从震惊中回了神的“一哥”向前方看去，刚好看见郑咲缓缓收脚。站定，郑咲脸上满满的嘲讽。
　　“不会说人话是吧？爸爸我来教你做人。”话音刚落，郑咲眼中一道暗光闪过，嘴角一勾，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眨眼间来到“一哥”面前。来不及反应，“一哥”慌忙抬手向阴面而来的郑咲打去。郑咲向右侧身躲过，左手一拳正中他的脸。
　　“啊啊啊啊”鼻梁几乎折断，不断流淌的鼻血彻底刺激了“一哥”。“TMD，都给老子上啊！”“一哥”回头，怒吼，脸上的表情混合着鲜血，说不出的狰狞。身后的众小弟如梦初醒，场面瞬间失控。
　　混乱中，郑咲逮住“一哥”往墙上按，眼神放光，“哐”的一声，又被他摁在地上摩擦，差一点当场去世。
　　一旁的秦锐早就见识过郑咲的战斗力，几个人不成问题。本打算在旁边摸摸鱼，结果在脸上挨了两拳后也莫名加入了战局。
　　一阵风卷残云，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个。看了看手上的伤，郑咲拉上不远处被按着打的秦锐拔腿就跑。秦锐踉踉跄跄，边跑边在心里问候郑咲一家。
　　其实这不是秦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郑咲了。大二时，一个大四的学长偶然回校打篮球，和郑咲所在的球队起了冲突。这人没什么素质，开口就骂娘。郑咲二话不说，当着全校的面把他按在篮球场的地上摩擦，还特别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后来流传甚广的名言：“社会是我家，文明你我他。”那股子狠劲把同为篮球队队员的秦锐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秦锐是上辈子炸了多少个敬老院才遇到这么个玩意儿？挑事打架的明明是郑咲，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秦锐？
　　被郑咲粗暴的塞进出租车时，秦锐怨气满满的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丝愧疚。开门、塞人、关门，郑咲全程面无表情，一气呵成，任由秦锐怨气冲天的回了家。
　　送走秦锐后，郑咲看了看手表，如果不能在二十分钟内回医院，那他这个月的全勤奖是没有着落了。又累又饿的郑咲只得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个面包，拔腿就往医院跑。
　　回医院的路上要经过那条小巷，郑咲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向那个方向瞟了几眼。
　　就在他即将跑过去的瞬间，郑咲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砰”地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郑咲一屁股坐了下去，手上的面包立马被压扁了。此时的郑咲还没回过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眼神凶狠的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身材高大，路边的灯光恰好越过他的头顶洒在了郑咲身上，柔和的光晕勾勒出硬朗的曲线，格外好看。郑咲眯了眯眼，路灯让他没能看清是怎样的一张脸。
　　无视那人伸过来的手，郑咲捡起面包站起身，继续向医院跑去。
　　看着人跑远了，那人收回目光，想起了那个眼神。半晌，他轻笑一下，迈开长腿走出了小巷。
　　紧赶慢赶，郑咲终于在最后时刻保住了全勤。回到办公室，他处理了伤后坐下休息，终于缓回了那口气。他端起水杯喝水，抬头的瞬间看见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蓦地想起了那个轮廓。其实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他，郑咲愧疚的想。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会再见了。郑咲甩开杂念，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键，简单的收了收桌面，准备看诊。
　　门口传来一阵哭闹，声音颇大。郑咲明白这多半是他的病人，心中略有不喜，但依然准备工作。
　　门被粗暴的打开，撞在一旁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郑咲挂着职业假笑抬头看去。只一眼，他要说的话尽数卡在了喉间。
　　郑咲愣了。
　　门口的几人也愣了。
　　郑咲眼中彻底染上笑意。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