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殇》花尘道客九卿

2、山有异兽，名曰獬豸

　　九重天阙作战场，雨声淅沥，冲刷得血迹斑驳泥泞，一袭白衣蜷缩在地，任由血水一点一点殷红衣裳，雨点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雨声如泣如诉，像是古老而遥远的呼唤……
　　“清欢，清欢……”
　　江南的一家客栈之中，二层靠窗的角落里，俯卧桌前的白衣女子猛然抬头，向窗外望去，扶额喃喃自语道，“下雨了……”
　　这么久了，还是没能忘了了……
　　正在恍惚之间，一袭青衣挽帘而入，看到此番模样，愣了片刻，缓声道，“清欢……又做梦了。”
　　“是啊。”名为清欢的白衣女子，相貌平平并不出众，算不上好看的脸上两道剑眉，凭添了些不和，本是自名“薄情欢”，被人叫着叫着却成了“清欢”。
　　“凌风？你回来了。”清欢转头，微微惊讶了一下。
　　凌风挑挑眉笑道，“是呀，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怕不是要忘了我的存在……”
　　“抚雪……也来了，他要见你……”凌风凝迟了片刻，正色道。
　　“抚雪？白泽……不见！”清欢皱眉，语气不善，手中篡着的袖口已被浸湿了一片。
　　“她回来了。”
　　听闻此言，清欢愣了愣神，篡着袖口的手指不禁松了松，改变了主意。
　　“白泽在哪？”
　　“就在楼下。”说着青衣男子挽起了竹帘。
　　清欢皱眉往外瞥了一眼，客栈早已闭门打烊，略显空寂的室内唯有一人端坐桌前，自顾自地盏茶一杯
　　素衣流雪映月寒
　　三千青丝流云轻缚
　　眉间凝霜不愁而凉
　　眸子寒意浓重
　　如昆岗冷玉千年不化的积雪
　　眼中璀璨像是一地瑶池碎琼沾染了星河
　　不经意的一瞥便是惊鸿
　　墨瞳冷意寒雪睥睨苍生
　　痴迷了众生
　　此般美人，清欢却无心欣赏，起身掀帘而出，连梯都未走，直接翻栏而下，直愣愣地落在那美人桌前，自顾自大刺剌剌地盘坐了下来。
　　“你找我？”
　　“近来无恙？”抚雪放下茶盏，瞥了一眼面前的无礼之人。
　　清欢也不抬眼看他，自湛了一杯茶水，淡淡答了一句，“拜你所赐，好的很呐。”
　　抚雪端坐正视前方的清欢，“她回来了。”
　　清欢却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把玩着手中茶杯，只有淡淡一句， “我知道了。”
　　“你不准备做点什么？”
　　听闻此言，清欢还未送至嘴边的茶杯就重重磕在了桌上，茶杯的主人也不顾溅出的茶水，拍案而起，俯视着抚雪，像是被触了逆鳞一般，“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再杀她一次？”
　　“你知道该怎么做。”抚雪抬了抬眼面不改色，似乎不为清欢的怒火所动。
　　“我该做什么？！”清欢拂袖扫落面前茶盏，盛怒至极。
　　“做你该做的事。”抚雪淡然，并不理会桌上狼藉。
　　“我做什么都跟你，白泽无关！我的事，你也别插手！”清欢掀了桌子，转身欲去。
　　“有些事不是你换个名字就没了的，别忘了你的职责，獬豸！”
　　獬豸……有多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清欢一怔，又立刻回过神来，遂即下了逐客令，“凌风，送客！”
　　“獬豸，你已经把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好自为之……”抚雪看着清欢近乎颓废的身影一把掀开竹帘进了客栈的小院，算是劝诫了一句，只是最后四个字，声音微不可闻。
　　凌风站在一旁，挠了挠头，有点尴尬，“抚雪，请吧……”
　　“你……不劝劝她？”抚雪站在门前看了凌风一眼，像是责备。
　　“她现在这样子，劝有什么用？”凌风看着抚雪笑了笑，有点无奈，“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劝管用的话，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有些事，还不如让她忘了才好。”
　　“问题，不是忘了就能解决的。”抚雪望着屋檐嘀嗒的雨水答道。
　　“这件事，确实你有错在先不是吗？我们都有错，彻彻底底的错了。”凌风瞥了一眼抚雪，笑着自嘲道，语中有些无奈。
　　“哼……错都错了，还能怎样？”
　　“你也一直在逃避，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不是吗？”凌风看着抚雪的眼睛，认真道。“走吧，她现在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你……”
　　“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招惹她了……”
　　“我走了。”声音落罢，抚雪的身影便远了。
　　凌风摇摇头，转身进了客栈，寻至小院，清欢正缩在池边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望着池边雨中的那一树绯红的海棠发呆，兴许是听到了凌风进来的动静，仿佛是喃喃自语般开了口，“我若不再是我了，我又能代表什么？我的职责又与我何干？”
　　此番问题让凌风失了语，不知该如何作答，便悄悄从小院掂了一坛自酿，寻了一张小桌，自饮自酌去了。
　　客栈打烊，客栈内一切如旧，一树海棠花开无声，一池泉水叮咚翻腾着……雨还未停，连绵的雨丝在池中溅起了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交错，回荡……江南的秋雨也是凉的，虽然雨凉入骨寒，但这池中泉水咕咕地冒着热气，氤氲温热了小院，驱散了侵人的寒意，也是因此，池边海棠一年四季花开不绝。九尾千川水在小院一角摆弄着自己种的花花草草。归尘噼啪打着算盘，充当着账房先生。猫妖澄澈恢复了自己黑猫的样子，窝在归尘身旁打着盹……
　　此刻，只有清欢不似以往，陷入了那些遥不可及的记忆……
　　那时，清欢还不是清欢……
　　在遇见无机之前的一段日子里，清欢还没有名字，算不上快乐，也算不上悲伤，总的来说，不喜不悲……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还没有名字的清欢遇见了无机，无机说，“东北荒中有兽，一角，性忠，见人斗则处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其名獬豸。”
　　东北荒，就是还没有名字的清欢遇见无机的地方。
　　于是，没有名字的清欢有了名字，名为獬豸，遂拜无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