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真真》池湄

14、第 14 章

　　江天羽哪里坐得住。他强忍怒火，在她身后一步一趋。

　　陪她逛了半天，耐心已然耗尽。刚要叫住她。

　　柳真真停在小摊前，拿起一支银钗问他，“我送你的呢？”

　　江天羽气恼道：“扔了！”

　　“哦，扔了没关系。我担心你不小心折断，再中了毒，就不好了。”

　　江天羽闻得此言，不由得怒上心头：“姑娘你怎么如此狠毒？”

　　“羽哥何出此言？太令真真伤心了。”

　　“你明知道……”

　　柳真真打断道：“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收了我的银钗，却不好好保管。任由别人给折断了！”

　　被她反咬一口，江天羽气愤难当：“你……分明是你故意引她上当。好好的银钗，你偏偏暗□□药。”

　　“真是冤枉。银钗是我防身用的，□□很正常。我又没叫她折断。”

　　“你若没料到她会折断，又为何定下这半月之约？”

　　“因为人家想你嘛。想你又怎么样呢？你不还是没来。我就说你会忘了我。你大师姐一定很美吧？有我好看吗？”

　　“美不在容貌。”

　　“在心灵吗？那我肯定不及她了。我狠毒嘛。像我这么狠毒的人，肯定不配和江少侠做朋友。”柳真真说完，拂袖便走。

　　江天羽上前，一把抓住她：“你信不信我真的动手？”

　　“信~怎么不信？你对你小师妹的深情厚谊，我全都看在眼里。不过解药我是没有的。你要想给她报仇，尽管动手好了。”

　　江天羽简直要疯了，他眉头紧锁，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不动手我可走了。告辞！”狠瞪了江天羽一眼，甩开他就要走，又被一把拉住。柳真真刚要发火，只见他掏出了木雕。

　　能够看出，他花了不少心思。从发髻到面纱，从掩在袖里的竹笛，到藏于腰间的长鞭。无一不精雕细琢。

　　“是不是忘了我的容貌，才给我戴上面纱的？”
　　江天羽刚要开口。
　　“逗你呢。谢了。”柳真真手握木雕，大步离去。

　　江天羽紧紧跟随：“昨日我想来的，可小师妹突然病了。”

　　“她装的！要病也该是今天。”

　　“今天，确实病了，能否请姑娘……”

　　“能，当然能。不过像我这么狠毒的人，说出的法子你可能不信。”

　　“怎么会？方才是江某失言，还请姑娘见谅。”

　　“噢，差点忘了。银钗被你扔了。那就算神仙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江天羽从怀中掏出银钗。远远看去，似乎完好无损。可仔细端详，还是能看见一道小小的裂痕。

　　柳真真樱唇轻抿。她克制住嘴角的笑意，板脸道：“用银钗刺穿她的手掌，待黑血流尽，毒自然解了。”

　　“什么！”
　　江天羽大惊。他错愕地瞧着柳真真，心知她还在气头上。
　　“害姑娘苦等，错全在江某。只要姑娘肯交出解药，江某任凭姑娘处置，决无二言。”

　　“雕了多久？”
　　“啊？”江天羽一愣，回过神后，他按捺下急躁的情绪，耐心答道：“十二天。”
　　“她要是不中毒，你就不打算送我了？”
　　“不是。”
　　“那你怎么给我？”

　　“不知道。”
　　“没诚意。你可以来紫竹岛。”
　　“好。”
　　“什么时候？”见他不吱声，“怎么不说话？”

　　“姑娘你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急什么？毒发要二八一十六天，身亡要二九一十八天。不过‘蚀骨散’稍微有点疼。好多人都坚持不到十八天，就自我了断了。不知道你小师妹，能不能做到？”

　　“师妹每一刻都疼痛难忍。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你又心疼她！我着凉了你知不知道？”瞧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我娘把岛封了。我为了见你，半夜游水过来的。”语毕，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

　　确实有点发烧，他内疚道：“对不起。”顺手将内力输给她。

　　柳真真唇角轻抿，露出一丝浅笑。两只杏眼直勾勾盯着他，妩媚中藏着一缕柔情。

　　她额间的热度，仿佛通过手，传到了江天羽的脸颊。

　　江天羽红着脸，垂着头。感到她热度消退，他轻声问：“好点没有？”

　　“没有，更热了。”

　　江天羽抬头，对上她那促狭的眼神。他赶紧避开目光。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怎么不敢看我啊？”

　　江天羽无奈叹息：“请姑娘快点给我解药吧。”

　　柳真真嘟嘴道：“急什么，我饿了。我一饿，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记忆就会变差。万一说出的法子不灵，你可别怪我。”

　　江天羽强忍怒意。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丈余，发现她没跟着。大声道：“走啊。”

　　“谁请？”

　　“我请！”

　　柳真真嫣然一笑，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同进入沁香楼。小二看见女装打扮的柳真真，一时蒙了。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柳……柳姑娘。两位楼上请。”

　　“不用。”江天羽就近而坐。

　　柳真真随他，反正整个酒楼她都包了，也没旁人打扰。

　　“两位想吃点什么？”

　　柳真真：“鸳鸯酥盒。剩下的，由这位公子点，他请客。”

　　“剩下什么都不要，吩咐灶房快点，越快越好。”

　　小二很机灵。他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诡异，没有多问一句，急忙去了后厨。

　　柳真真俏皮地瞧着江天羽：“你真小气。等我做东，也请你吃一道菜。‘龙凤柔情’，听过没有？”

　　江天羽板着脸，恼火地瞪着她。一想到小师妹在痛苦中煎熬，他就焦躁难当。

　　柳真真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仿佛不知道他缘何气恼。瞧着瞧着，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天羽忿忿道：“你笑什么？”

　　“笑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江天羽长叹一声。他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别过头不再看她。

　　小二将菜端了上来。

　　“行了，别生气了。”柳真真夹一块酥盒，放入江天羽盘中，“你说这‘鸳鸯酥盒’，重点在于什么？”

　　重点当然在于“鸳鸯”了。她原以为江天羽会红着脸，不肯说。她好趁机调笑一番。谁知江天羽脱口道：“重点在于一个‘和’字。‘和为贵。’姑娘你以后不要再害人了。”

　　“你教训我，我心情不好了！”柳真真把筷子一放，板起脸不再理他。

　　江天羽真后悔逞口舌之快。“是江某说错话了。姑娘你以后爱怎样，就怎样。江某绝不过问，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话？”

　　“那你要我怎么样？”

　　“喂我。”

　　江天羽蓦然一怔，瞧着她那顽皮的神态，他一时有点赧然无措。过了半晌，见她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江天羽万般无奈，夹起一块酥盒，递了过去。

　　柳真真笑着咬了一口，一双眼脉脉地凝望着他。吃完一块，她微抬下颌，朝盘子点了点。江天羽又喂了一块。待她吃完，他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刚要开口索求解药。

　　她抢先道：“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江天羽一愣。只见柳真真从袖口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的小物件。她一层层打开，“你可不许笑我。”

　　揭开最后一层，露出一个姑且算是木雕的东西。从衣着和发带，能勉强判断出是江天羽。其余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说她尽力了。

　　本以为他会瞧不上眼。不料他紧盯着木雕，两眼发光。

　　柳真真有点不好意思。她的雕工和江天羽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这个没雕好，以后再送你一个。”她抓起木雕就要扔。

　　江天羽一把夺了过去。他手捧着木雕，仔细端详，就像在欣赏一件无价之宝。
　　忽然，一块殷红的血迹闯入眼帘。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见食指指腹有一道不算长，但有点深的伤口。他未及多想，便将她手指放入口中。

　　这一举动大大出乎柳真真意料。她俏脸飞红，不自觉想收回手指。

　　江天羽也觉察自己太过冒失，他赧然松开手，一时间手足无措。

　　两个人都忸怩不言。江天羽一贯腼腆。柳真真却难得显出小女儿的娇羞。
　　她微微掠了江天羽一眼，递给他一只小瓶，嘱咐道：“在她掌心，划一道十字伤口。把解药敷在上面，过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毒自然解了。”

　　她声音温柔，举止娴静。和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江天羽瞧着这样的柳真真，竟怦然心动。
　　一念起，他惊诧不已。自己已有婚约，怎么能……

　　江天羽仓皇起身，接过小瓶就要走。谁知指尖相触，又在心底漾起一抹涟漪。
　　今日连连失态，江天羽十分慌乱。他匆促逃离，连道谢都忘了。

　　柳真真瞧着他的背影，急急追了一句：“我在紫竹岛等你！”

　　江天羽略微迟疑，随即抢步而出。他像个落败的逃兵，丢盔弃甲，一路狂奔。到了瑶岭脚下，还是无法平复急促的心跳。
　　这时记室弟子李然慌慌张张迎了上来：“江师兄，你可回来了。林师姐她……她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