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玉有荣嫣

77、玉陨

　　“玉棋？”百里成瑜听闻此言，顿觉一颗心倏忽了一下，随之又惊问道：“玉棋怎么了？”
　　霍月心落泪道：“她就在房间里，……你去看看吧。”
　　百里成瑜大步走进玉棋住的房间，看到随军的军医柳先生正守在床前，而玉棋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看起来了无生气。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有几丝划痕渗出血来，右唇角还有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他吃惊地大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柳先生起身施了礼答道：“百里将军，玉棋姑娘服用了大量剧毒砒霜……”
　　百里成瑜已蹲下去去看玉棋，喊道：“玉棋！玉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自杀？”回头冲柳先生吼道，“赶紧救她啊！你还愣着做什么？”
　　柳先生为难地道：“那砒霜剧毒无比，世上根本就没有解药……何况玉棋姑娘大约一心求死，服用了许多……”
　　霍月心和珺儿随后跟进来，珺儿几乎是玉棋一手带大，对她直如亲姑姑一般感情深厚，乍一看她这样伤痕累累，飞扑到床边喊道：“玉棋姑姑！玉棋姑姑！你怎么啦？”
　　百里成瑜摇着玉棋的手臂，连声喊道：“玉棋！玉棋！”
　　玉棋听到百里成瑜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大颗的眼泪瞬间从眼角滚落下来，气若游丝地唤道：“百里大哥……”
　　百里成瑜握住她手，急得声音都哑了：“玉棋，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解决的？非要这样……这样决绝……”
　　玉棋努力转着眼珠看向珺儿：“珺儿，玉棋姑姑舍不得你……”
　　珺儿大哭道：“玉棋姑姑，我不要你死！我不许你死！我去找朽木爷爷，他一定能救你！”说着起身往外跑，却被霍月心一把抓住。霍月心摇头道：
　　“没用了珺儿……朽木爷爷已经来看过了……”
　　玉棋看向霍月心，含泪问道：“小姐，我能不能……能不能……和百里大哥说……说几句话……”
　　霍月心点点头，拉起珺儿，和柳先生一起退了出去。玉棋看向百里成瑜，说道：“百里大哥……你扶……扶我起来……”
　　百里成瑜扶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紧紧握住她的手，含泪说道：“玉棋，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玉棋凄然一笑，用尽全力偎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叹息道：“百里大哥……能死在你的怀里，玉棋今生……今生无憾啦……”
　　百里成瑜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地对待这个可怜的姑娘，这十年来她那样执着那样悄无声息地默默喜欢着他，他为什么要一直装作不知道？！“玉棋，对不起！对不起……”纵然此刻“对不起”这三个字那么苍白无力，他仍然要说出来，“玉棋，我对不起你……”
　　玉棋轻轻摇头，“百里大哥，……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十年来，是我……一直是我在一厢情愿地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这句“我喜欢你”，不知道在她心里酝酿过多少遍，终于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说了出来，她重重地喘息着，努力将喉头翻涌的那股苦涩咽下去，续道，“百里大哥，你……你能……能亲亲我吗？仅此……仅此一次……”
　　“好……”百里成瑜低下头去吻在她的眼睛上，她顿时泪如泉涌；他又吻在她越发乌紫骇人的唇上，她紧闭着双唇呜咽出声，身子抖得如同瑟瑟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百里成瑜抬手替她拭泪，她抱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久久地深深地看着他，口鼻中有乌黑的血涌出来，小溪一般蜿蜒而下。然而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满足的笑，笑着笑着，终于缓缓地闭上双眼，双臂无声地垂了下去。
　　百里成瑜紧紧地抱着她，嘶哑着声音道：“玉棋，你尽管放心地去吧……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定会替你讨回来……”他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抬衣袖抹去她鼻下和下巴上的血迹，抱起她走到院中来。珺儿和柳先生已被霍月心支开，她迎上来问道：
　　“你要带她去哪里？”
　　百里成瑜反问道：“玉棋究竟为了什么？”
　　霍月心咬牙切齿地骂道：“是霍熔那个混蛋……”
　　百里成瑜狠狠低声道：“他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霍月心流泪说道：“都怪我……我若是不让玉棋出去，她也就不会遇到霍熔了。……今晚霍熔喝得酩酊大醉，正巧撞到玉棋，就……就强行侮辱了她……他一直觊觎玉棋，我该加意提防的。玉棋那样的烈性子，哪能受此侮辱，不知道在哪里弄到的砒霜，回来就服下了……我一直和师父一起商量事情，因久久不见她回来，就派人去找，发现她已经服了药，倒在自己的屋子里……”
　　百里成瑜大步往外走，边说道：“今晚玉棋之事，暂时先隐瞒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霍熔……”
　　“今夜之事只有师父、柳先生、你我还有珺儿知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不要让消息透露出去。”霍月心跟在百里成瑜身后，见他抱着玉棋往后门走去，诧异地问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百里成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缓缓说道：“我要出城去，……亲手葬了她。”
　　霍月心道：“我陪你一起去！”她从后花园里找到一把铁镐，和百里成瑜悄无声息地从陈府后门出去，骑上马出城一路向北疾驰。百里成瑜将玉棋牢牢搂在怀里，单手扯着马缰，大声催喊着乌风马：
　　“驾！驾！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