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玉有荣嫣

119、让位

　　夜子阑于第三天的傍晚归来，一行六人风尘仆仆，除了随侍的贾七外，还有两老两少，竟是苏文正、苏夫人、夜琅月和夜映月兄妹，众人一齐聚在朽木老人的营帐中。珺儿跟在霍月心身旁，好奇地瞧着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夜琅月、夜映月二人，小声对他娘说道：
　　“他们两个生得好像哦！”
　　夜映月走近两步，将珺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福了福身问道：“你就是珺儿哥哥吗？”
　　夜琅月也走过来，有模有样地拱手弯腰施礼说道：“兄长在上，请受弟弟夜琅月一拜！”
　　因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们两个人，珺儿只是回了一礼，微笑了笑。夜子阑走过来说道：“珺儿，这是你的弟弟和妹妹，分别叫做夜琅月和夜映月。”
　　珺儿就大大方方地和二人见了礼，还从衣袋里取出自己心爱的一直珍藏的小玩意儿送给夜琅月和夜映月做见面礼。这兄妹二人从小在宫中长大，虽是锦衣玉食见惯了各类珍奇珠宝，这样民间的小玩意儿却不曾见过，一时间爱不释手，有了共同话题，三个人顿时熟络起来。夜子阑见几个孩子之间没有生疏和隔阂，心下不由一阵熨帖，眼底满满含着笑意，抬头瞧着霍月心，四目相对时，均露出满意的笑来。
　　苏文正和苏夫人向朽木老人见了礼，朽木老人点了点头，看向百里成瑜。百里成瑜却瞧着一起玩耍的三个孩子发呆，眼底含着极其罕见的柔情，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着。苏夫人忍不住唤道：
　　“瑜儿……”
　　百里成瑜从沉思中惊醒，眼底的柔情一闪而没，迅速恢复了平常的清冷模样，淡淡地扫了苏文正和苏夫人一眼，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苏夫人上前一步，又唤道：“瑜儿……”看到百里成瑜眼中的冷漠，不禁气馁的停了脚步，只含泪痴痴地瞧着他。夜子阑见状，唤过夜琅月和夜映月吩咐道：
　　“琅儿，映月，这是你们的舅舅，快拜见舅舅！”
　　来这里之前，夜子阑和苏文正、苏夫人已经向他们兄妹二人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此刻他们倒也不意外，一齐跪拜百里成瑜，口中唤道：
　　“琅月（映月）拜见舅舅！”
　　按律来说，夜琅月身为崇安太子，哪怕见着苏文正和苏夫人，也是不需行跪拜之礼的，但夜子阑意在用亲情打动百里成瑜，事先已教导过两个孩子。百里成瑜瞧着两个九岁的孩子，想到死在自己箭下的苏瑾，想到他们年纪尚幼就已经没了亲娘，心下的懊悔自责阵阵翻涌，恨不能狠狠地给自己几个耳光，一时难受得不能成言。夜映月抱住他的腿，抬头含着泪瞧着他，糯糥地喊道：
　　“舅舅……”
　　百里成瑜那颗坚硬了三十年的心瞬间被这软糯的声音打动，冰山一般的脸色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丝疼惜怜爱，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低声叹道：“可怜的孩子们……”
　　苏夫人扑过来伸臂将这几人一齐揽住，那眼泪呼呼地往下掉，一迭连声地哭喊道：“好孩子！好孩子！……”她心下惊喜万分，也不知这句“好孩子”是在喊谁。百里成瑜在心里挣扎了好大一会儿，才悄悄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肩，她却立刻就感觉到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苏文正在一旁瞧着，本也想走过去抱一抱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却激动得双手剧烈颤抖，再也迈不开步子，只呆在原地老泪纵横。
　　霍月心瞧着这幕母子相认亲人团聚的人间喜剧，不觉也是泪盈满眶。夜子阑悄悄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唤道：“月儿……”
　　霍月心也抓紧了他的手，冲他点点头，二人会心一笑，眸光微转处，已彼此了解了对方想要说的话，果真是心灵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朽木老人见一切按原计划顺利地进行着，心下欣慰不已。百里成瑜是他一手养大，那份深厚的感情自不必说，现今见他终于解开心结和苏文正夫妇相认，由衷地替他高兴。就转头看向夜子阑，夜子阑不待他发问，自觉地拱手说道：“先生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了。”
　　朽木老人问道：“关于第三个条件……”
　　夜琅月起身向朽木老人施礼说道：“来时的路上，父皇已和我商量过了。琅月自四岁开蒙，每日在太学跟随师傅们读书识礼，深知长兄为大的道理。且听闻兄长一直跟随在先生左右学习谋略兵法、安民治国之策，就是功夫也是由舅舅亲传，琅月深感才疏学浅，不及兄长万一，现今自愿让出太子之位，请兄长入主东宫，将来继承父皇大统，也是众望所归、民之所幸了。”
　　夜琅月这一番话令朽木老人刮目相看，不想他区区九岁之龄能够如此晓以大义，讲出这样服众之言，夜子阑教育孩子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只觉月儿母子今后跟在他身旁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就赞许地点点头，从身后的桌上取过一本发黄陈旧的古书来递给他，微笑说道：“你和珺儿本就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将来不免要互为助力相互辅助，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日所言。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自古以来的朝代更替，无不是从兄弟反目自相残杀开始，兄弟本是手足之亲，若是自断了手足，怎么还能抵御外敌？今日老夫赠你一本书，希望你能用心研读，于今后的为人处世有所助益。”
　　夜琅月双手接过，见此书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慎行》。以父皇之尊，都对朽木老人推崇备至，他知道这本书是朽木先生赐予的巨大恩惠，遂弯腰施礼，躬身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