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索》素**丝

10、第9章

　　黎明破晓，大雾还未散尽，雄壮的号角犹如惊雷，隆隆战鼓响彻云宵。

　　还在睡梦中的呼图吾大惊失色，仓皇出帐察看，只见天地混沌，茫茫雾霭中身披黑亮战甲的汉氏军将们手持利刃，威风凛凛，好似神兵天降。飞扬的战帜卷过云天，银色的铠甲衬着英武挺拔的身姿，骁勇的将领在剽悍的白马之上，从容若定，坚毅的面容在雾气的掩映下竟有王者的霸气。从帐篷里爬出来的匈奴兵早已闻风丧胆，不战自溃，落荒而逃。

　　夜晚全城张灯结彩，鞭炮齐鸣。辉煌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将军府邸，府外人头攒动，龙狮劲舞。

　　街路上到处熙攘着欢庆的人们，而座落在城郊的小酒馆却显得有些冷清。这里便是八年前的马棚，是我和伊儿相识的地方。我每日都会来这里寻她，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回来，接我。

　　天边弯月下弦，云影徘徊，夜色朦胧。外面鼓乐喧天，响震人耳，馆里暖乐融融，酒客醉意正酣。唯昏暗处一重暗澹的身影落落而坐，长裙黑披风，栗色斗笠，黑纱遮面。

　　“伊儿……”我的声音哽嗯在喉咙中，望着她清瘦而又孤独的影子，心头蓦然冰凉一片。

　　“倾琅妹妹……若萧将军真心待你，便托付终身罢，姐姐此去也好安心。妹妹，好生照顾自己。”她的声音极轻，缥缈如丝，一如寒风里瑟缩的蝴蝶，透明的翅膀已经支离破碎。

　　“为何？”无名的恐慌紧紧攫住了我，我仓步上前，她却惊慌退后，溶入黑暗中，似眨眼便会消失无踪。

　　“好妹妹，别过来，姐姐走了，不要来寻我。伊儿会日夜向萨满神主祈福，佑倾琅喜乐安康。”

　　指节泛白，有泪如倾，我开口，却难言。上前紧紧拥住她想要逃开的身体，她却颤抖得几近痉挛，孱弱的身体无力的下滑。身上血丝显露，而脸上被泪水浸湿的面纱，轻薄如丝，细致的皮肤向两边翻起，露出里面黑红的血肉来，淤深的伤痕长长的贯穿了她的右脸，犹如丑陋的蛆虫蜿蜒的爬在她莹洁如玉的脸上。

　　无形的悲伤倾倾扬扬散了满地，唤起满天的凄怆。

　　伊儿，你竟想这样一走了之。你可知道，我不怕与你一同容貌尽毁，受世人冷眼，不怕与你一同颠沛留离，朝不饱夕。只怕你悄无声息，弃我而去。你可知，无你，便无家，无处可归。

　　翌日，将军府上来来往往，脚步纷杂，榆城里大小医馆里的医师几乎都请了过来。身上的伤好治，只是脸上的疤难愈，医师们无不紧锁眉关，连连摇头。

　　我不敢去见伊儿，我怕见她悲彻如水的眸子，怕见她嘴角强作人看的欢颜，这些只能让我泪如雨下。

　　严冬塞外，寒风骤起，我站在苍凉的城墙上，劲风萧瑟，犹如刀锋。抬眼又是红轮西坠，天色浑暗，灰白的苍穹下，阴山高傲的盘踞在远方。崇山峻岭，尽峦叠嶂，遍野的衰草、枯枝，苍冷无情。

　　“城墙之上风冽正寒，倾琅姑娘何故独自登高远眺？”男子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暖温的如艳阳光晕。

　　一扫愁容，我回眸，眼中噙笑，“将军不正忙着伊儿姐姐的病吗，何故有空闲来此？”

　　“伊儿脸上的伤口有毒，却不知如何配治解药，还请姑娘指点一二。”他立在我面前，轻轻颔首，黑发白衫细细翻飞，淡然而隽永。

　　“想必将军每次来找倾琅，都只是为了伊儿罢。”我嗤鼻轻笑，漠然转身。远山外，暮色沉霭，残阳最是如血。

　　萧振远静静的站着，望着同一个方向，沉默不语，目光悠远而平静。脸上幽韵的笑意是如此的深沉，倘不可觉。

　　“将军，你可知这是呼图吾故意在伊儿脸上留下的伤疤？你可知若是出手相救，便会落入呼图吾的圈套之中？”

　　“我知。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了结。”他轻声淡语，却是不可违逆的坚决。

　　“多谢将军对伊儿一片深情。”我幽幽开口，止不住的叹息若有若无。“阴山上有种毒蛇，名叫黑腹，它的毒汁使得伤口溃烂，终年不愈。匈奴人去阴山守猎，都会带上阴山中清泉水一壶，若是被黑腹咬到，便用泉水擦拭伤口，自会不治而愈，不留疤痕。”

　　我转眸望他，笑意难定，“近日天空灰暗，正是暴风雪来袭之兆，将军若想速归，此去定要带上倾琅作导。”

　　“不允！”他断然拒绝，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竟发出凌厉的光。

　　“为何不允！”我敛眉，目光犀利如剑，固执的与他对峙。“你以为呼伊儿只是你一个人的吗！”

　　半幕夜色，留天边一点点浅浅的暗色，不知何时点燃了盏盏夜灯，圈圈光的涟漪，一羽寒鸦渡云而去。

　　轻盈如风的倩影翩然而去，唯留下萧振远望月怀远，孤独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