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战争】乙女心》白兔心

11、远花火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将自己扔在柔软的被子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少女独自呢喃细语，翻了个身将脸尽数埋在枕头里。
　　她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明明有在努力高兴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难不去思虑光哥的话。
　　只有独自一人时，她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不是说她不喜欢家人，而是……下意识地讨好别人已经成了她挥之不去的习惯。
　　人与人的相处，怎么会这么难呢？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走廊的月光将人影斜斜投在纸门上。
　　“阿江，你睡了吗？”
　　移开手臂盯着乌漆嘛黑的天花板，她深吸了口气坐起身走到门口。
　　“怎么了吗，雅哥？”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朝日奈江有些意外。
　　青年笑了笑，温声说：
　　“我听小弥说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就过来看看。稍微喝点牛奶吧，有助于安神的。”
　　“……谢谢。”
　　接过对方递来的被子，犹豫了下，阿江正打算一口气闷灌下去，却在第一口尝到甜甜的味道，将杯子从嘴边移开。
　　“这个味道是……蜂蜜吗？”
　　“嗯，我记得你不太喜欢牛奶的味道，就稍微加了些蜂蜜在里面，我和小弥都很喜欢这样喝，”朝日奈雅臣有些不放心地问，“喝起来感觉会很奇怪吗？”
　　“不，我觉得还挺好喝的，”顿了顿，阿江接着说，“但是，晚上喝太多甜的容易蛀牙，雅哥也别太惯着弥了……你也要少吃点糖。”
　　“知道了，”雅臣无奈地笑笑，伸手想要接过空杯子，“被妹妹教育了还真是失败啊，阿江倒是越来越像个小右京了。”
　　“要是右京哥知道的话才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呢。”朝日奈江小声嘀咕了句，“杯子的话一会儿我去洗就好了，正好我想去楼下接点水喝。”
　　“一个人的话没问题吗？”对于自家妹妹怕黑这一点，作为家里的长男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没问题啦没问题，雅哥你就相信我吧，小弥都不怕了，要是我再这么没出息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真的没事，雅哥你先去休息吧。”
　　自我嘲解了一番，朝日奈江坚定地拒绝了兄长的陪同。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一个人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听着耳畔响起咯吱咯吱走在旧木地板上的声音，阿江咽了下唾沫。
　　不能因为这些小事麻烦兄长。
　　调整好手机手电筒亮度，少女在心里提着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垂着头目不斜视地加快了前往一楼厨房的脚步。
　　灯光照亮了脚下的一小片地板，一时间只听得她的脚步声。
　　走廊里的窗户虚掩，漏进一股夜风，吹在脖颈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闷着头直接冲进厨房，汩汩的水流落在手上让她多少安心了一些。
　　兀的，厨房门口似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阿江心下一惊，小心翼翼地将水龙头关上，然而再细听去，那虚无缥缈的脚步声只一瞬又消失不见。
　　“别吓唬自己了，”她小声说着，似乎这样就能安心许多，“什么事情也没有的。”
　　将洗好的杯子在控水架上搁好，阿江甩了甩手上的水，刚想一股脑冲向楼上，就在厨房门口撞上了一个身影。
　　“呜哇！”吓了一跳的小姑娘完全顾不上自己隐隐作痛的鼻子，一个踉跄连着后退好几步，险些幢在后面的台子上。
　　万幸那个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另一手垫在她的腰后，才让她免于腰被磕青的危机。
　　刚刚一阵混乱，不小心碰到按键，手机的手电筒被彻底关上。
　　厨房内一片漆黑，顺着窗缝溜进来的微薄月光不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人，哪怕两人的脸不过相距一个拳头，甚至能感受到气息交融，她也只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沐浴液香。
　　阿江吓得发不出声，奇怪的是身前人也仿佛定格一般没有了动静，只能听到清晰的呼吸声。
　　尽管清楚眼前这人肯定是兄弟之一，但她心里稀奇古怪的念头还是忍不住地往外冒。
　　不会迎着月光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吧？
　　据说鬼在没被发现之前都不会有大动静，一旦被发现……
　　这个想法一出，阿江总觉得心脏克制不了地再次狂跳起来。
　　实际上也就是片刻的时间，在看来却是分分秒秒骨头里都有蚂蚁啃噬，煎熬到不行。
　　眼前的人动了下，似乎在她耳侧轻叹了口气，由于多次合作配音，她大致能推测出声音的主人。
　　“椿，椿哥……？”
　　一片漆黑中，女孩幼猫一样的试探声传来，哪怕小到可怜，在这无边的黑夜中也被无形放大，青年毫不费力地捕捉到那声音平静下掩藏着的颤抖。
　　顿了顿，他这才像刚回过神一样松开搂住少女纤腰的手。
　　“呼，真是的，别吓唬我呀。”
　　见青年有了动作，朝日奈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长舒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丝亲昵的熟稔，“上次就被你吓了个够呛，之后好一段时间我都不敢一个人出来，再来一次我心脏可受不了。”
　　见青年没有出声，阿江歪了歪头。
　　“椿哥来喝水的吗？要不我去把灯打开……”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再次覆上她的胳膊，在她还没有反应时，带着些不由分说的意味，将她轻轻拽进一个略显清冷的怀中。
　　青年有些尖瘦的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似乎想将雏鸟整个都圈在自己的羽翼下，为她避去一切威胁和目光。
　　未感受到那种极富侵略性的不适感，恰恰相反给予了她心安的底牌，一直高悬着的心也慢慢回落，故而阿江的手虚搭在青年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并没有努力挣脱这个怀抱。
　　沉默良久，她甚至能听到窗缝透来的微弱蝉鸣声。
　　“椿……”
　　“椿的话，应该已经睡着了。”
　　随着青年后退一步与她划清距离，他独具特色的声线挑拨着她的神经。
　　啊了一声，朝日奈江这才彻底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抱歉啦梓哥，”她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你刚刚没说话，听气息习惯我还以为是椿哥……”
　　说起来也是，毕竟大部分时间两位兄长都是待在一起，工作的内容也多有重叠，这样看来一些用气习惯自然也就分外趋近。
　　“相似到认错吗，还是……”
　　青年推了下眼镜，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朝日奈江听得有些模糊。
　　“什么？”
　　“我是说，我有点睡不着想下楼走走，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一眼，”青年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不是进小偷真的太好了。”
　　朝日奈江讪讪一笑，“没办法嘛，不稍微弄点声音出来我一个人有点瘆得慌。”
　　“现在要回屋吗？”
　　听到问话，小姑娘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想到对方应该看不到，轻应了一声。
　　见梓率先走向门口，阿江也连忙跟了上去。
　　“梓哥你不是要散步吗？”
　　发现走到楼梯口两个人还没有分别的架势，阿江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说实话真让她一个人上楼，光是全程脑补着背后有人或是楼梯上滚下来一颗脑袋就够觉得惊悚了。
　　朝日奈梓回过头语气无奈地说，“我难道长了张明知道妹妹怕黑还能扭头就走的脸吗？”
　　“也没有啦，”阿江笑嘻嘻地否认，“只是因为椿哥他太爱吓唬人了，所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青年好像脚步顿了顿，但一晃眼对方有泰然自若地往楼上走去。
　　“椿之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青年用一种极为熟练的语气询问，“你也别太迁就着他，如果玩笑过火直接给他一拳就好了。”
　　朝日奈江下意识吐槽说：“就算这样我觉得椿哥下次也依旧会我行我素吧……不过，上次也是我非要借来恐怖游戏玩的，之后椿哥只是普通地吓唬我一下，大概也真没想到我早就被游戏吓破胆了吧。”
　　与其说是怕黑，倒不如说她总觉得有一天会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吓死。
　　“有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枣哥他们公司以后想做恐怖RPG游戏可以省下脚本经费让我去试一试。”少女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的提议。
　　“然后看你自己被吓得缩进被子里不冒头吗？”朝日奈梓又好笑又无奈地扶额。
　　阿江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大概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还是她比较小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段时间朝日奈江对恐怖故事特别热忱，然而风斗和侑介都不想陪她玩，全家只有椿哥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还拉来了梓和枣一起。
　　午夜时分，四个人灭了灯趴在椿卧室的床上，一人讲一个故事轮着来。
　　等兄弟三人回过神来时，小姑娘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缩在角落一声不吭了。
　　或许是恶趣味上来了，之后一段时间，椿都热衷于抓着她讲鬼故事。
　　“那段时间真的是噩梦啊。”
　　朝日奈江长叹口气，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是是，噩梦过去了就快点老老实实睡觉吧。”推开屋门，朝日奈梓把灯打开，看着妹妹像泥鳅一样飞快钻进被窝。
　　他走到旁边，俯下身帮女孩掖了掖被角。
　　“好热啊……”
　　细若蚊足的声音传来，朝日奈梓动作一滞，随后轻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不盖好被子小心晚上着凉。”
　　“是——”捂着额头眨巴了眨巴眼睛，阿江看着兄长，在暗沉的灯光中那双沉寂的紫色双眸充斥着缱绻的柔光，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头，露出的笑容弯曲了眉眼，“梓哥，晚安！”
　　“嗯，晚安。”
　　朝日奈梓走到门边，再熄灯前回头看了眼阖眸休息的妹妹。
　　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谈话似乎总是围绕着另一个人展开，好像不这样就没有任何话题似的。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循着倾泻而下的月光走过长廊，朝日奈梓在转角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并不意外地遇到那个人。
　　那头与他截然相反的银白色碎发在月辉的折射下蒙上了好看的光泽，分外抢眼。
　　“啊啦，我就说嘛，去屋里找你的时候都没见到人影，一定是下楼来了。”
　　双胞胎的情绪在各种时候总能达成一致，一方心绪不宁往往也会牵带着另一方难以平静。
　　一把钩过青年的衣领，朝日奈梓不容分说地把他往楼上拖。
　　站在楼梯上的椿极为配合地一个踉跄，顺着不大的力道往回走去，“等……什么嘛我特意跑下来找你的，梓你也太过分了吧！”
　　“早点回去，动静小点，不然她又要害怕了。”
　　一句话让还在出声抱怨的青年安静下来。朝日奈梓停顿了下，又接着说：“别老是吓唬她了。”
　　沉默良久，椿低低的声音传来，半是玩笑半是叹息：“怎么可能嘛……”
　　一想到那样剔透如黑曜石般的双眸泛起涟漪与水雾，只能专注而压抑着恐惧地倒映出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心里的绮念如克制不住的藤蔓一样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着。
　　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罢了。
　　伸出围栏的枝条被一次又一次强行斩断，一旦真正放纵那一步。
　　将会是全盘崩息。
　　望向同胞兄弟来时的方向，朝日奈椿低着眼睛，长睫掩去那双充斥着全部情绪的紫眸。
　　永远被禁止的那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