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时间刚好》叆乔

9、生吃洋葱

　　有没有合适的方法可以给他送点跌打损伤的药？当面送怕是他会再次拒绝。这次就只能静观其变了么？我也许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但有些想法，没有及时付诸实践的话，就会随着当日的晚风，飘得不知所踪了。

　　“班主任会像平常老师一样，会停下手中的粉笔，以脚后跟为重心，飞速地从黑板前旋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用恼怒、怀疑的目光瞪着某一个人。”不，是我们想多了，他完全不会，因为根本没得时间。他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正在一边讲课一边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叫你不敢多想。他写板书飞快写板书也极少，他并没有生气，他目光所过之处的学生就已经打了个冷颤了。令人不敢恭维不敢多想，令人不敢猜透、不敢看清、不敢直视，只敢低头盯着书本，大脑飞速旋转，怕他忽然点起一个人问，“把我前一句说的话复述一遍。”复述不出后果我都不敢想象。

　　但是能够按着时间如约见到男神，在听课写作业这些事情上，我已经不知不觉表现得执行力强可勇往直前了。

　　又一周的周五，邬瑞泽替补，很长时间背着书包站在场外观赛，我也站在窗户边上等着。班里人都陆续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一心把心思放在篮球场上。“唐晚，赶紧回家吃饭！”边老师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我心里一惊，赶忙转过身答应，“就去了。”只看到他趴在门口，往班里匆匆看了几眼又匆匆走了，行色匆匆。我方才发现整个班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学生了。边老师，什么都不会发现的吧？当然不会，这份喜欢，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终于，邬瑞泽始终没上场，球赛结束后就转身回家了。今天，没有看到他打球，倒是有些小失落……不过，就一起观赛也很愉快很满足了。

　　“来，纸拿出来。”

　　班里一秒内立马响起整齐划一撕纸的声音。

　　听写是家常便饭，班主任的听写没过也是家常便饭……

　　“听着，今天听写不过的下午带洋葱来。”一下课边老师就站在门口对着班里大喊，班里立即响起一阵惊喜又担忧的唏嘘，旁边同学就小声议论起来，“这又是什么令人大惊失色游戏？”“我好像没有生吃过洋葱……”“我觉得大蒜更好。”“那你真不愧是老边教出来的，太变态。”

　　午休时我买了洋葱，没敢侥幸挑小的，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用清水冲冲。

　　走进办公室，他很冷静，“吃吧。” 我想着，就这么吃？那还该怎么吃……我好像没有很担心，中午把那几道题都背熟了。他好像忘了计时，我就一口一口咬着吃，洋葱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很冲，辣到眼睛开始泛泪花，大概是要把一整个吃完吧……他没催，在旁边坐着翻书，办公室里安静到只有我咬洋葱“嚓嚓嚓嚓”的声音和他翻书页“唰——”的声音。

　　“边老师，你别叫她吃了，”离我很近的一个头发烫得像方便面似的女老师从一开始就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她终于声音带些嗲气和埋怨的开始了这充满嫌弃的论述，“办公室都是洋葱味儿了，太冲了，头发上都染了味道，待会儿还怎么有心思好好讲课啊？”边老师说，“可以了。”我就停了，等着背书，结果他问，“什么味道？”“很辣，辣到想流眼泪。”他深思后说，“这就是人生的味道。”我愣了。“传统文化的定义？”“传统文化是在长期历史发展中形成并保留在现实生活中的、具有相对稳定性的文化。”这次提问出奇的简单，他就这么让我回去了。

　　“什么味道？”

　　其实我在想，“你要不要尝尝？”想知道可以自己试试啊，但我忍住笑没说。

　　班里人就趁课间合伙买洋葱，“班委带半公斤回来啊，稳当着挑。”

　　后面晚些去的人，有吃到冲过去对着办公室垃圾桶就吐的，有吃到满脸通红的，有吃到涕泗横流的，有边涕泗横流边吃完的，大家都是眼泪花花的进教室的，坚强！

　　以至于一下午班里都充斥着洋葱的辛辣味道。

　　校篮球比赛，9班和18班终决赛，好多人围观，我也挤进人群中观望。我希望9班赢，因为冀雪晴在9班，我希望18班赢，因为邬瑞泽在18班。所以无论哪方进球我都激动地高跳起来大声欢呼！我糊涂了……

　　最后以相差无几的结果宣告结束，9班赢了。我意味深长地看着输家，他们围成一圈喊口号，然后举起矿泉水瓶几口饮完，畅快淋漓。

　　周三同样的时间点，下午阵雨过去不久。虽然篮球场上大部分地面已经干了，但还是有少许零星的积水。我站在窗台边，在扑面而来的新鲜水汽的味道里，我想着，邬瑞泽今天会不会来了？等了有几分钟了，球场上的人依然很少，也许因为下过雨的缘故他不会来了。正准备走了，就看到背着书包的他转过大楼转角，边走边和身边男生聊着什么。

　　打篮球这件事，还是风雨无误啊。

　　我就跑下楼，在距他不远处坐着，不好直接看他，先看看天空。

　　天上的云彩，轻轻淡淡的，像是用水彩画的白色颜料蘸水染上去的，像是从宣纸上渲染开来，一朵一朵，干干净净的，和他身上的蓝白色校服交相辉映。空气里泛着泥土的味道，青草的味道，露珠的味道，是十七岁的感觉啊。

　　和他一起来的同学，一个穿着晃眼的亮荧光粉色球鞋的男孩儿，个头挺高，皮肤比古铜色深些，头发有些讨喜。而邬瑞泽，他的肤色偏奶油白，很书生气，偏是落满阳光的书生气，头发看起来软软柔柔，让人想摸一摸。他们在老地方打球，我一身轻松地看着，中场休息时候看一眼手表。十五分钟了！我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食堂吃晚饭。经常见到男神，很放心的安排着时间，不过于依赖，也不贪恋休闲。

　　天越来越热，已经接近傍晚整个世界还和在蒸笼里似的。邬瑞泽依旧是很按时按点出现在篮球场。和瑞泽一起打球的，是一个穿灰色体恤衫的轮廓很深邃的英气逼人的男生，看他的模样，很符合我们班花提起过的12班那位，很帅气，单单是很帅气。我还是悄咪咪觉着瑞泽最好看，一点儿也不输他半分。瑞泽背起书包回家了，我也正准备走。

　　下楼后远远看到那男生一个人还停在场上，运球，投篮，运球，投篮，不断重复……傍晚的阳光被原处的白杨遮去了大半，他把满满一瓶矿泉水拿在头顶上方“哗啦啦”倒完，水花在他摇头的同时飞散开来，浸湿后背，散落在水泥地面。我呆呆看着，看到他抬起头，眼里有一丝泪光。我心里闪过一点悲伤的念头，转身独自走开了。这时候，可感同身受的悲欢。
　　从没见过瑞泽这样，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都酷酷的，很温暖。

　　“老大，我想吃。”
　　“可以。”

　　张大嘴立马开心得原地跳舞，“老大你终于开窍了你终于明白我的好了！”他满脸的依赖和满足，张大了嘴巴闭着眼睛欢呼雀跃地朝老边奔过去。

　　“你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随着老边忽然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而立马定住的，是张大嘴伸向方便面袋子的手。他定在原地，眼看美味就要到肚子里来了，却大事不妙，不到一秒钟他立马准备出逃。说时迟，那时快，老边的声音接着响起，“限你三秒吃完。”说着他就开始数，“三、二点五……”张大嘴立马改变策略，手忙脚乱一把从方便面袋子外捏碎面饼，撕开包装，一大块一大块得往嘴里塞。由于紧张焦急双手拿不稳，不知是嘴在嚼还是拿面饼的手在颤抖，迅速里一阵的眼花缭乱，老边还在丝毫不留情面地接着数，“二，一点八，一点二……”嗯？他下一句是一点一还是一呢？他总阴晴不定现在全班都又乐呵呵看着的又紧张兮兮瞧着的，张大嘴正把袋子拿得老高颤抖着往嘴里倒最后一些碎渣，欲哭无泪。面饼渣有没倒进嘴里倒在衣服上落在地上的，结果老边冷冰冰说了句，“不能浪费了。”张大嘴双脸憋得通红嘴里方便面还没咽下去立马咕哝着大声回答，“我都捡起来吃了！”老边背着手就准备出门了，从门口传来他阴沉的声音，“送你一句话，无功不受禄。”“老大……我不敢了，你的方便面……我再也不敢随便吃了……呜……”还没完全咽下去的，他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噎到了。“不是我的方便面，是课代表的。”这句话从教室门口传来。

　　“感谢诸位课代表，感谢……”张大鹏正双手作揖，注意到老边上神也似的已经出门了，张大嘴立马追过去关紧门，对着门口的空气就是几个连环踢，“我恨死你了老大！”说完转过身来一脸释然又得意的面对着大家，班里一阵哄堂大笑。他就像音乐指挥官似的上下摆着双手示意同学们低调。紧接着是忽然冰冻似的安静，张大嘴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在班里的威望已经可以如此之高？简直不敢相信，同学们也太配合了吧。“张涵露过来我办公室，布置今天的作业。”是老边正一脸严肃站在开着一个缝儿的班门外面，他探脑袋进来说了这句话。露露赶紧站起来，“好的，边老师。”老边接着转身风风火火走了，想必是刚才想到没有布置作业半路折返来的。定在原地的张大嘴立马跑回座位，“我的天，吓死了……”“以为被他听到了。”“结果他是来布置作业的。”像是长舒了一口气，教室里有了些叽叽喳喳的不多不少的议论，氛围顿时变得轻松了些。

　　而我只是看着，想到班主任罚我时阴沉沉的脸，沉闷，我只抓紧时间完成作业才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