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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柳要从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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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白泽走之后,泰恒就望察到地府躁动更加强烈,游走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越来越多,恐怕是因为鬼蛇王已经破了雄黄山的结界,威力要再大一倍,将要再一次危害人间,因此就算不情不愿,也得让乐墨上书请帝君再派一个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那日,泰恒大摇大摆地进了司书阁,也不顾身旁小官阻拦,“扑通”一下就坐在乐墨面前。乐墨正在闭目打禅,见是泰恒,不情不愿地问:“何事?”
泰恒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开始通视。通视结束后,乐墨也变了脸色。泰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说出来:“诣魂珠所指,万灵将军身旁,有妖气。”
“你是说......?”
“不能确定。妖气十分微弱,而且雄黄山上本就多精怪,万灵将军沾染上也属正常。”
忽然,乐墨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即冲到司书阁内阁,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吓了那些正在抄写公文的小神官们一大跳。泰恒也不解他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他一个下官也不能破了天庭的规矩,贸然闯进司书阁内阁。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见乐墨还不出来,他便冲内阁里大喊一声:“乐墨!这事你得给哥哥我报上去!走啦!”说完一甩袖子,下去了。
乐墨手捧着那本已经泛黄的纪年册,慢慢走出内阁,掩饰不住瞳孔的晃动。他眉头紧锁,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孽缘啊——”
灵霄大殿内,帝君听完乐墨的话,沉思良久。
“如今也只能找个心志坚定的武官前去相助了,希望万灵不要让我失望。”
玉帝微微扭头,问身旁的引奏童子:“福兮,现下有空的武官之中,谁是最佳人选呢?”
“回陛下,昭烈真君飞升已有半年,还从未出战。我接应他上天那日,得知他是在人间升仙后又修炼百年,终于升神了的,此人应该符合您的要求。”
“嗯......让新人锻炼一下也好。乐墨,福兮即刻便会引昭烈到你司书阁去,你将此事详细托付给他。”
“是。”
司书阁内。
“昭烈,你此番前去任务重大,一定要让万灵将军坚定心志,断不能被那相柳蒙骗!”
“乐墨大人,此话何意?”
“你可知七百四十九年前,为了一张飞升符,相柳大闹天宫的事?”
“略有耳闻。”昭烈心道,没想到是为了飞升符。可是鬼蛇王相柳,不是不屑于做神官的吗?
见他疑惑,乐墨直截了当地说:“他抢来的那张飞升符,给了白泽。”
闻言,昭烈大惊失色:“怎,怎么会?为什么?”
乐墨轻言:“孽缘。”
(地宫内)
“相柳,你当年残忍屠杀几百条人命,还大闹天宫,弄损了太乙真人的拂尘,在通天柱上乱涂乱画,搅得天神不得安宁,人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你现世,将阿泽掳到这里来,究竟是何用意?!”
“我不用掳他,他自然也会来找我,”相柳云淡风轻地看着满面怒容的昭烈,“倒是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白泽看着他二人争吵,一时间左右为难,面上却还是冷冰冰的,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这二人都曾有恩于他,也都曾有错。
“阿泽,帝君让我前来相助,就是怕你心志不定,现在雄黄山结界已破,若任由相柳出入,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你少一口一个阿泽的叫!伪君子!”相柳扭过脑袋,懒得看他。
要说有什么词语最能戳中昭烈的痛点,那必是“伪君子”无疑了。一听到这个词,昭烈方才的气焰荡然无存,像个被扎了窟窿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偷偷去瞄白泽的脸色,碰上了一脸阴郁,更加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白泽道:“鬼蛇王虽然曾犯下大错,但是早已受到了应受的惩罚,地府有变,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况且,现世后的相柳,尚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没有理由将他再次囚于牢笼之中。”
“白公子,你真是太懂我了,我都准备从良了,天帝老儿还不放过我,真是冤死我啦!”相柳侧卧在榻上,一手托腮,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从良,如何说?”白泽的脸微斜,用余光看着他。
“你看我这老巢里摆的都是医书古籍,我早就金盆洗手,学医从良了啊!”相柳正了正歪斜的身子,捧起茶几上那碗红豆莲子粥,“白泽,来,把这粥喝了——”
白泽不语。他觉得相柳说的话,未必是假的。见白泽动摇,昭烈忿愤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你如何能证明?”白泽问。
“我能替他证明!”
说这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容娇俏,身上穿的衣裳虽是素气的褐色,料子却是绸缎的,袖子上都绣着花边,腰上系着血橙色的锦缎腰带,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白泽和昭烈是神官,能够感受到这姑娘身上强烈的灵气,但二人皆好奇,不管是地宫玄关,还是这姑娘身上,为什么都有强烈的鬼气?相柳以蛇妖身份修炼太久,早就没有了鬼气,那这鬼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两人想着问题这档口,相柳仿佛看见救星一样,“噌”第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布谷妹妹,你可算来啦,你不在我可真是白口莫辩啊!”
“进来吧。”小布谷挥挥手,身后瞬时间闪进来十多个鬼。
昭烈看着这些鬼的样子,忍不住扭过头回避。倒不是因为他贵为神官不屑于看鬼,实在是因为这些鬼的样子叫人不忍心多看一眼。这些鬼,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满脸深疤;中蛊死的,中咒死的,身上溃烂不堪,散发着绿光;胸口上插着斧子的,烧没半边脸的,头快要断掉的......总之,通通都是难看的死法,个个蓬头垢面怨气冲天,万灵将军看了也皱了皱眉头。
“白泽,昭烈,你们看到的这些鬼,都是我的病人,我修习的医术,不仅能医活人,还能医死人呢!”
“哼,死人,医治了又有什么用?!”昭烈嗤之以鼻。
“唉你当着他们面这么说合适吗?怎么就没用了?这些人死的时候没有体面地死去,才会游离人间,满身怨气,我的医术能够还他们一个完整的尸身,让他们乖乖去地府转世,或者是光明正大地在人间安心修仙、修神,不仅能除去他们的怨气,也不至于吓到人不是?~”
“当真如此的话,你可否给我们看看?”昭烈说。
“当然,你们随我来,”相柳将他们引向另一个房间,“布谷妹妹,剩下的病人劳烦你先照顾一下了。”
“哥哥放心~”小布谷虽然是布谷鸟,声音却像黄鹂一样好听呢。
相柳带着白泽和昭烈还有一个断臂鬼,一齐进了俱寂室。这俱寂室,名义上是相柳的手术室,屋内的陈设却完全不像个手术室的样子。没有手术台也没有手术刀,就连纱布,棉球,银针这样基本的医疗用品也统统没有,屋子里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榻,一个画架,一把椅子,这么一看,反倒像个画室。
相柳看他二人迷惑,自己倒是不慌不忙地先请那断臂鬼坐在榻上了,然后把屋里唯一一把椅子递到白泽跟前,笑眯眯地说:“白泽,来,坐~”
昭烈拦住白泽:“霙汐君,不要上前。小心有诈!”
相柳翻了个白眼。呵呵,自打我当着白泽的面骂了他伪君子,他倒是不敢再叫阿泽了,伪君子!
“无事,我自有分寸。”白泽挪开他的手臂,兀自坐下了。
相柳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只不过是摆个观众席,你紧张个什么!你也看到了,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我站着,你也得站着!”
昭烈看着白霙汐一脸平静,内心是敢怒不敢言,于是冷笑着说:“那就劳烦鬼蛇王给我们开开眼界了。”
相柳站在画架前,仔细地端倪了那鬼好一会儿,才忙不迭地从腰间掏出他方才用来给昭烈解绑的巨大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刷几下便将那小鬼画的栩栩如“鬼”。不过,他画的鬼,不缺胳膊不缺腿。他画完后,那鬼的断臂竟然自己凭空长了出来!那小鬼又惊又喜,高兴得直掐自己的新胳膊,叫着:“多谢相柳先生!多谢相柳先生!果然是小龙圣手!妙手回春,妖中扁鹊啊!”
这最后一句妖中扁鹊,既不是约定俗成的用语,又不押韵,听得相柳有些不爽:“行了行了,会说话就多说点,不会说话就闭嘴吧,走吧走吧——”
“——那,那个相柳先生!”那小鬼扭扭捏捏地不肯走。
“怎么啦?”
“能不能,把我的脸也画的好看些?”
相柳噗嗤一下笑了:“容貌是父母给的,怎能随意改变?瞧你死时这个年纪,应当是还未弱冠的少年郎吧,家里应当是有人的,我帮你改了惨死的模样,你以这张脸,托梦去见见思念你的家人吧。”
那小鬼听到这里,眼眶红红,站起来再三作了揖,转瞬间就化成青烟飞走了。
昭烈没想到鬼蛇王竟还有这一手,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瞪圆了。接下来进来的深疤鬼,相柳只轻轻用笔一挥,就还她一张吹弹可破的脸。
相柳一连医治了十几个鬼病人,因为需要消耗灵力,所以觉得身体有些乏力。此事已经是子时,相柳结束了所有工作,伸了伸懒腰,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怎么样二位,看得可还过瘾?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他露出坏笑,把头伸到白泽前面,“捧个人场啊~”
白泽听出来他是在用没钱住店的梗嘲笑自己,却没听出他后半句的别有深意,高傲地扭开头,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斥责道:“休得无礼!”
“二位,手术的过程你们也看了,我相柳决心学医从良,绝不是虚妄之语,你们回去如实禀报,我知道你们天帝老儿,他不是个没分寸的——”
“你这嘴巴也要有些分寸!”昭烈狠狠地瞪着他。
相柳哈哈笑着走出俱寂室,正准备打发小布谷回家,却发现小布谷已经在外面的榻上睡着了。看着小布谷酣睡的样子,相柳实在是不忍叫醒她,轻声对白泽和昭烈说:“二位神官,相柳这地宫看着虽好,其实是个囚牢,装不了二位这么金贵的人,二位慢走,相柳就不远送了。”
白泽看着他,欲言又止,相柳送他至玄关,看着他的眼睛说:“白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