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容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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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叶讨债回到了她包了一个月的客栈。
这几天的调查很成功，有了阿默与穆青云作为“诱饵”，她成功观察到了好几个不同的兽潮群。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仅仅是将过于接近城池的妖兽清理了，将其他要兽群的信息向西北大陆联盟汇报了。
汇报情报只是作为修仙者的本分，为了和浮离尽快回到西南大陆，回去见见她的师姐爹娘，她还需要自己开动脑筋
叶讨债发现，除了最开始那意外收获的绒兽群外，他们之后遇到的那些兽潮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上大多都带有伤，并且大多是由利爪、尖齿等造成的伤口。这条是穆青云在打扫妖兽尸体的时候跟她说的。
还有一个让叶讨债十分不解的，就是妖兽们对于人类的袭击性大大地下降了，除非是人修受伤或者主动攻击它们，否则他们不会立即攻击。红发银灰色、猫眸的阿默作为一个百分百被当成靶子的存在根据自己往常的经验补充了这一点。
叶讨债将西北大陆的地图摆在床上，掏出一只“永远写不完”的灵力笔在地图上标出兽潮发生的位置以及具体种群和数量。
之后，她用笔末端撑着下巴开始回忆这些妖兽的特性以及实力，试图找出这样分布的原因。
绒兽是他们在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弱的妖兽，也是最为靠近西北大陆中心的妖兽。毕竟它们生殖能力强，因为体型小和速度快的原因更加方便躲藏，出现在这样的位置不奇怪，就算是平时也有可能遇到他们，并且在外围也多多少少有分布。但是锯齿兽这样实力不菲速度缓慢
妖兽也离中心那么近就很可疑了，更别说是那么多的数量。
跳过锯齿兽来看其他的妖兽呢……其他的妖兽居然是以实力分布的吗？越靠近大陆中心越弱，外围反而是强大凶悍的妖兽。
等等，这不就像是驱赶吗？
除了锯齿兽这个意外，那些强大的妖兽将弱小的妖兽往中心驱赶。
这哪里是无规律的兽潮，这分明更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死囚的恐怖袭击。妖兽们在深渊没有深渊的庇护，人人喊打，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将西北大陆变成下一个“深渊”。之所以现在不着急攻击人类和妖修，是因为它们是打算打持久战。
深渊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环境，还是一种新的妖兽诞生了？又或者是……魔神？
叶讨债眸色沉了下来。
除了这些之外，这些妖兽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收回笔，叶讨债将今天那只会说人话的绒兽从空间里放了出来。因为她用了点药，对方还处于昏迷状态。她已经用灵力在绒兽体内探查了一圈，并没有魔气的存在，排除魔修附体的可能。
但是，她也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并没有产生错觉，这只绒兽的的确确是“口吐人言”了，这对于妖兽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妖兽的情感只有淡漠和偏激，他们的生活只有战斗和繁殖。像这样与人修说话交流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这是一只千年难得一见的毛团子。同时，也是一件预示着“妖兽可能在进化”的毛团子。
叶讨债曾经听浮离说起过妖修与妖兽的最大区别——那便是兽丹。除了兽丹之外，便是妖修更像人类，能够沟通。
“人修都是害怕异类的。比起野蛮的妖兽，他们更加能接受野蛮的妖修。”
说这话的时候浮离的红色眼睛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美艳的红唇勾出一个淡漠的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凉薄的味道。她张开了红唇，继续说：“而妖修只不过是从妖兽中走了出来，然后将门堵上，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我并不喜欢妖兽，只是有时候觉得大家都是妖兽罢了。”
叶讨债多多少少是有些同意浮离的看法的，她跟着浮离走了那么久也看到过很多道心不稳误入歧途的正人君子，也看到过善良的魔修。群体是由个体组成的，但是不能因为群体具有某一常见性质就说所有个体都具有这一性质——一竿子不能打翻一船人。
妖兽、妖修还有灵兽。
有什么区别呢？
就连人类到了某种关头都与兽一样，甚至禽兽不如，有什么资格去划分呢？
叶讨债冷漠地想。
可能是目前人修比较强大，处于一种强势地位导致的吧。若是几百年后换了天地，可能人修才是那个被驱逐到“深渊”的东西。
叶讨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人修，于是她干咳了两声，将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从脑袋里跑了出去。不行不行不行，她可是个人修，必须站在人修的立场上，不然不就是在否定她自己吗？这可不行。
刚刚说到哪了？哦哦哦，妖兽发生了进化。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毕竟那么多妖兽潮中叶讨债只目睹了这一只小绒兽，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对方是个杂种所以发生了变异。
不过如果真的，那……妖兽与妖修的界限就越来越模糊了。他们的灵力属性相同，他们骨子里刻着嗜血的基因，这样下去……人修可能更加危险吧。
叶讨债的黑眼睛转了转，闪着莫名的光。
那，要做点什么好呢？
妖修、妖兽、人修、人类、灵兽……好像都很难搞定来着。
叶讨债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烁着她这几年来的见闻，她所了解的世界，所感知的这个修真界。弱肉强食是真理，欺瞒与背叛是家常便饭，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人是正义的，是善良的，对这个世界怀抱着温柔。她想为了那些温柔而守护着这个摇摇欲坠、即将破碎的世界。
她想到自家那个温柔坚毅的师姐，刚正不阿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师姐，一定也会这样做。
这样想来，便是一定要去问题的根源——深渊一趟了。当然，去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出差错。
“醒醒。”
她的手指覆在绒兽的软乎乎的身体上，向它的身体之中输送灵力将它唤醒。
刚醒来的绒兽似乎还很懵，眨了眨黑色的大眼睛，懵懂无知的样子，与平日的灵兽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待到它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立马就警惕起来了，从叶讨债手里弹开，跳到了床的后端木板，随后靠着木板对着叶讨债发出警告的低吼，而它浑身的毛像是炸开了一样膨胀了一倍。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叶讨债没有被它那么剧烈的反应给吓到，表情无奈地摊了摊手，对着绒兽表达着自己的无害。
当然，清醒过来的绒兽明显回想了她的暴行，深知她的恐怖，根本无法做到放松下来，对着她小声地咧呀。
“安啦安啦，你又没有暴走，我是不会伤害你这样有理智的绒兽哒。”
看上去青涩稚嫩的少女甜甜地笑着，双马尾轻摆。她穿着一身鹅黄，干净利落，没有把对于剑修来说视如老婆的剑随身带着，因此也减少了威胁性。
绒兽暂时相信了她的话。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心情稍稍平静下来，绒兽的毛也逐渐缩小。对上了叶讨债的眼睛，它再一次“口吐人言”。
绒兽的声音像个小孩子一样软软糯糯，听不出雌雄，但是有点萌。
叶讨债一边暗戳戳地想着，一边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继续套话：“我想知道，深渊发生了什么？”
绒兽的身子一颤，过了好几秒它才说道：“……这个，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叶讨债眉头一挑。
“因为这是背叛。”绒兽的身子明显软了下来，语气的深沉与它的嗓音格格不入。
叶讨债皱眉，“难道深渊之中还有能监视你们的东西吗？”
“……这是你们人修永远无法明白的。”绒兽闭上了眼睛，“我无可告知，你杀了我吧。”
虽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场面，但是叶讨债还是很明显地察觉了绒兽身体的颤抖，那小小的黑色的爪子无意识地在抖动，这样过于拟人化的动作让叶讨债突然一愣。
怎么说呢？感觉在欺负人一样。
原来妖兽也会这样啊，好像所有生物都会这样来着……？不对，失去理智的妖兽是不会的。
“不要那么急着去死嘛，这个问题你无法回答你还可以回答我别的啊。”
她十分好心地给出了建议，“比如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说人话。”
“……为什么会说人话？”绒兽似乎一愣，“在逃亡的路上遇到过人类，听久了之后就学会了。”
听久了就学会了？看来妖兽的进化能力十分恐怖。人类幼崽学习自己的语言并且达到融会贯通都需要好几年，而从深渊到西北大陆外围这段历程，以绒兽的速度，可能最多也就半年。
“你的同伴都会吗？”
“不，只有我。”绒兽的爪爪不再颤抖，倒是它的眼睛开始打转，这点与人类思考的时候一样“他们都很正常。”
那你就是那个不正常的绒兽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呢？其他绒兽呢？”她转换了一个话题。
“我们一直有意识。”绒兽是这样回答的，“从出生到死亡，哪怕我们经常失去理智，可是我们有意识和情感，你们人类所描述的意识和情感。”
叶讨债有些吃惊地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并不是人类口中描述的那样，是没有理智的怪物？”
“什么是怪物？”绒兽反问她。
“这个……”叶讨债一时也说不清。
绒兽继续说：“吃人的就是怪物吗？对于我们来说，吃妖兽的才是怪物。”
……好像，西北大陆这边是把妖兽肉作为美食来着。叶讨债沉默，她一直吃的都是灵兽肉，家养的那种。唔，这么说的确人类的确也很过分。
叶讨债只能讷讷地表态：“我不吃妖兽。”
“我也不吃人。”绒兽的声调突然降低，“但是我的同伴吃。”
叶讨债注意到它似乎突然沮丧了起来。
“我一直跟我的同伴说吃野果或者攻击兽类，不要去袭击人类，因为他们太危险了，但是我没有成功。”
绒兽回想起来了那个画面。
那些可爱的白色绒团朝着迷失在山林、伤痕累累的人类小孩露出了血色的大嘴，将人类小孩撕咬致死，扯掉他的人皮，吐出他的毛发，发出唔哩哩的愉快声响。
绒兽一般是以素食为生，但是人类的血肉对于所有的妖兽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至于人修的血肉对于妖兽来说更是明知死路一条仍要去吃的东西，这是妖兽的传承，是它们的本能。它们拥有理智，但是一旦它们失去理智，它们就会无差别地袭击人类。
妖兽和人类注定不能双赢。因为……他们都是彼此的猎物。
它的理智出现得莫名其妙且坚定。它克制住了自己对于人类血肉的渴望，它高高在上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吞噬血肉那残酷麻木的模样。
那哪里是在进食，它们是在吃毒药！
人类的血肉，是毒药！诱人而杀人的毒药！
它看到了妖兽争夺人肉而自相残杀，看到了同伴的死亡，看到了妖兽的陌路。
它们是工具……
绒兽悲伤地想着，它没有注意到叶讨债变得复杂的神情。
也许只是过了几秒，也许是过了几分钟，它的时间混乱了，思绪也混乱了。
“你有名字吗？”
而叶讨债的声音将它从浑浑噩噩的思考之中敲醒。
它的眼睛望向叶讨债，似乎十分不解这个人修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想和你做个朋友，”叶讨债朝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黑亮的眼睛灼热地盯着它，“你觉得如何？”
一个要和妖兽做朋友的人修？
太奇怪了吧。
绒兽很想这样说，但是它的肚子已经先声夺人——“咕咕——”
叶讨债恍然大悟地敲了一下手，“哎呀我都忘了你睡了好几天了一定饿了，来吃点东西吧我的朋友。”
看着叶讨债拿出来的散发着清香的灵果，绒兽咽了咽口水，这大概是百年份的灵果吧，才有这等清香，它在深渊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呜呜看上去好好吃啊，但是它可是妖兽啊！呜呜呜但是这个灵果真的好红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绒兽看着近在咫尺的果子，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很没有骨气地吃了——生命诚可贵，果子价更高，反正它打不过这个人修，人修又不要它死，它还是吃果子吧。
“哈哈，吃了我的果子之后就是我的朋友啦，快告诉我你的名字！没有的话我就帮你取一个咯。”
“容光。”绒兽咕叽咕叽咬着香果子，忙里抽闲地回复了她一句。
“好哒，容光。那么明天我们就一起向深渊进发吧！”叶讨债甜甜地说道。
容光恰果子动作一僵，整个兽被吓到哽住，浑身蓬松的毛顿时又是一炸，“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容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