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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番外四 ...

  •   后来我才知道,我跟谢庭柯说只生一个的时候,用词不够准确。
      应该是“只生一次”。
      因为我没有想到,一次可以生出三只娃娃来。
      一只男娃娃,两只女娃娃。

      在我怀孕罢朝、把所有事都交给谢庭柯的初期,京中就又起过流言,说我被谢庭柯控制了。这些流言被谢庭柯用强硬手段强行压下了,却又因为我生了这三只娃娃后不肯给他们起大名而再次抬头。
      之所以不起大名,是因为我想,如果其中某一只以后要继位,那就随我的姓;不继位的两只,就跟谢庭柯姓谢。
      原因非常简单:我想让其中的两只分别叫谢天和谢地。

      虽然貌似随意了点,却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谢天谢地,我们尝尽痛苦,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至于继位的那个,就叫季续吧。

      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的谢庭柯笑着称赞我的名字起得好,然后一声不吭地把我每日的读书功课加了一倍。
      当然,这也不完全因为这三个大名,还因为那三个小名:老大是男孩,叫尝尝;姐姐叫香香,妹妹叫守守。
      他说如果看不出谐音,会以为我在描写啃猪蹄。

      三只猪蹄长得很快,不到一岁,就已经都可以满地跑了。最神奇的是,三个人居然是同一天学会走路的。
      父皇听说这事,就让我赶紧带娃娃们去看他,还特意叮嘱让我们五个人一起去。
      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其实想见的不是三只娃,而是谢庭柯。

      我们刚刚大婚的时候,父皇虽然早已经十分大度地接受了谢庭柯,却到底还是惦记着旧仇,总是不拿正眼看他,逮着机会还总是阴阳怪气地怼他两句。
      谢庭柯每次都很怂地装作没听懂,我就替他打抱不平。
      直到我们成亲之后父皇的第一个生日,我和谢庭柯去尚华宫陪他吃饭,他多喝了两口酒,就又开始挑事。

      “滋滋,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母后亲生的呢?怎么样样不如她?”他掰着手指头数,“比她丑,比她矮,比她笨,就连选男人的眼光都比她差好远。”
      一棒子打两个,大好日子找不痛快。

      我把筷子一放,道:“父皇,这前三点我都认了,但是最后一点,我不同意。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比得过谢庭柯吗?”
      父皇怒而摔碗,“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我微笑,“哪里?”

      父皇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即将败下阵来,忽然灵光一现,道:“他会捏泥人吗?!”
      我一时语塞……还真让他找着了。

      忽听轻轻的一声碗响,一直很怂地存在感很低地在旁默默吃饭的谢庭柯放下碗筷,抬头道:“会。”
      父皇:……?
      我:……???

      且不说我从没听说谢庭柯会捏泥人,就算会,以他一直以来对父皇避其锋芒的态度来看,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告诉他。
      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过于低估了谢庭柯,父皇把自己捏泥人的东西给了他后,他果然拿来就捏,不消片刻,一只我,就被他捧在了手心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父皇更是瞠目结舌,拿着那个我看了好半天,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谢庭柯比他捏得好。
      当然,这个事是他后来偷偷告诉我的。

      但他嘴上虽然没直说,行动上却表现了出来,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怼过谢庭柯,而且经常找借口把我俩一起叫过去,然后让谢庭柯教他手法。
      这样的结果,全在谢庭柯的预料之中。

      我问过他什么时候学的捏泥人,他说,是发现父皇沉迷捏泥人后,投其所好,专门学的,而且专门研究了父皇捏不太好的部分,就为了消除父皇的敌意。
      我听得不胜唏嘘,有一种父皇还是逃不出谢庭柯手掌心的感觉。

      而且,谢庭柯学捏泥人,全靠看书,第一次真的动手,竟然就是这次。多么聪明的人,才能把书本上的东西完全转化到现实中来?!
      我希望我的娃娃们……
      千万不要继承他爹的聪明才智,不然全家就我傻,可怎么办呢?

      不过似乎是我多虑了,三年后,三只娃娃开始读书,没有任何一只表现出了如谢庭柯一般的聪明才智,甚至,没有一只的性格像谢庭柯一样沉稳安静。
      每次看到他们在学习的时候乱跑乱跳,我就忍不住抡巴掌揍人,而谢庭柯每次都含笑把我拽走。

      入夏那天,我第一次忍不住了,怒道:“你不生气,他们就这样你也不生气?”
      他点点头,“我就喜欢这样的,怎么会生气呢?”
      我奇了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喜欢这样的?书院里爱捣乱的那些哪个没被你打过?”
      他笑道:“你说哪个没被我打过?”

      “哪……喂!”我恍然明白他是在拐弯抹角地说这三只崽子像我小时候,噎了噎,翻白眼道:“那我不是想避免他们重蹈我的覆辙嘛,不好好学习,以后登基了容易被奸臣欺负。”
      他眉头一皱,“哟,那,陛下所言甚是。”

      我被他逗笑,暂时放下焦虑,让他陪我去荷花池边看荷花。
      这日阳光极好,又正值晌午,宫道上很是安静。我们一路走来,都没见多少人,没听见什么人声,却在快到荷花池的时候,突然隐约听到哭喊声。
      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两个妹妹的哭声,不似平时耍赖时候的抽泣,颇有几分声嘶力竭。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那荷花池地处偏僻,鲜有人至,是我专门开出来划船采莲蓬玩的,如果他们在那里遇到危险,叫人都可能听不见!
      不等我说话,谢庭柯已经揽住我的腰飞身而起,转瞬已在池水附近。
      两个妹妹蹲在池边,对着池水大哭,边哭边叫“哥哥”。

      谢庭柯飞奔上前,足尖点上荷叶,一把捞起落在水里的哥哥,转身上了岸。
      失去他的支撑,我已经脱力地伏跪在地,看他怀里的尝尝任他如何呼唤也没有反应,我只觉得三魂散了七魄,想爬过去都没有力气。

      谢庭柯进行了简单的抢救后,抱着尝尝往回跑,经过我身边时道:“没事的,别担心,我去找赵太医。”
      说是没事,可他还是一刻不停地跑了回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我头晕目眩地站起来,拉过香香和守守,刚刚举步,就见数名内侍赶过来接我了。

      入夜,尝尝发起了高烧,赵欲新方法用尽,也退不下去。
      带他们玩的几名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殿中,我注意到她们时,可能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问她们把孩子自己放在水边的原因,她们说是尝尝带着两个妹妹设计耍了她们,自己偷偷溜到那里的。
      这个解释气得我手都发抖,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摔在她们面前,怒道:“朕说没说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离开你们的眼睛!”
      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我又急又气到几乎失去理智,扬声喝道:“来人!拖出去打,打到大皇子醒过来为止!”

      “陛下!”谢庭柯一把握住我抵在桌案上的拳头,沉声道:“陛下不可,请收回成命!”
      我牙关打颤,泪水控制不住地不停流出眼眶,愤愤地瞪着拼命求饶的宫女,脑子里混乱地想着“先打再说”,便抬臂甩开了谢庭柯的手。

      侍卫进了殿,纷纷拉住宫女的胳膊,还没拽起来,我便听身旁谢庭柯道:“慢着!”
      我冷冷地看过去,只见他皱眉看了我一眼,然后对侍卫道:“陛下说的是气话,并非出自本意,你们下去吧。”
      “朕说的话就是出自本意!”我吼道,“打!”

      “下去!”谢庭柯斥道,“否则待陛下冷静下来,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侍卫眼神微变,为难地看向我,我正要说话,谢庭柯起身挡到了我的面前,沉声对几个宫女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走?”
      “多谢陛下,多谢谢相!”

      殿内安静了下来,我怒火不消,愤怒于谢庭柯的过分宽容,在背后狠推了他一把,哭道:“你宽容,你大度,你不急是不是?不是你生的,所以你不着急对不对!”
      他一言不发,转身将我拉进怀里抱紧。
      满殿悄无声息,唯有他的心跳声响在我的耳畔。泪水不停地淌下来,我的哭声却渐渐减弱,因为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

      就在这时,方愚从里间奔出,喜道:“醒了,陛下,谢相,大皇子醒了,热度也在退了!”
      我冲进去,看到尝尝正在瞅我,乌溜溜的眼睛清澈明亮,明显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散了一半的魂重回体内,我把他抱了起来,失声痛哭。

      我曾以为解决了和谢庭柯之间的问题,从此人生便是一帆风顺,却不料还要经历这样的劫难。
      还是那句话,人生有时候真不那么友好。

      安顿尝尝睡下,我和谢庭柯散步回昭明殿。
      回想起方才暴怒的自己,我有些惭愧,对他道:“你又一次阻止了我成为一名暴君。”
      谢庭柯低头走路,眉头紧锁,没有回话。
      我心虚起来,停下脚步,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怎么,生气啦?”
      他抬起头,道:“没有,这个倒无所谓,我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我好奇道:“什么事?”
      他抬臂揽住我的脖子,凑在我耳边道:“刚才我听有人说尝尝不是我生的,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你跟谁生的?”
      这件事以后,我长了一个记性:再着急也得在这个人面前管住自己的嘴。

      三只娃娃的六岁生日,我为他们好好庆祝了一番。因为那之后不久,就是我和谢庭柯大婚十周年的日子,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当日群臣送上的礼物五花八门,我让方愚领着娃娃们翻看一遍,有喜欢的就拿走。

      半个时辰后,方愚拿了一封信给我,“陛下,这封信附在一个礼盒之中,礼盒来自镇北将军……”
      我惊讶地抬起头。
      “……顾云灼。”

      遣退方愚,我拆开信要读,就听身后谢庭柯一声轻叹,“唉,有话要对陛下说,不直接递本子上来,而是写封信偷偷藏在礼盒里,这是有意避开微臣呀,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
      我捂住脸,“噫,好酸。”

      “微臣去请阿九进宫,给陛下看一看牙。”
      我转身瞪过去,“是‘药仙’!”
      他也捂住脸,“微臣愿与陛下同甘、共酸。”

      “讨厌!”我抿嘴强忍笑意,起身把信递给他,“你先看行了吧?”
      他没有接,笑道:“字太丑,不看。”

      我早知道他只是开玩笑罢了,便收回手,低头看信,边看边道:“他说几盒礼物里有一盒是给苏源的,如果苏微不肯收他的礼物,就让我偷偷托大师姐拿给小源。他还说明年的年节,如果没有大事,他就回京来看看。”
      谢庭柯点头道:“十年了,他在边关守了十年,大概终于觉得,有脸面回来见你了。”
      我“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他真能坚持下来,还立了不少大功。”

      他道:“你没想到,我倒是想到了。这个人其实很有耐性。”
      我好奇道:“哦?那个人从小到大没有一项爱好能坚持超过三天,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有耐性的?”
      谢庭柯垂下捧书的手,笑着睨我道:“他爱好你可是不知道多少个三天了。”

      我忍俊不禁,凑过去偎进他怀里,仰头挑着他的下巴,故意轻佻地道:“朕爱好谢相也不知道多少个三天了。”
      他捉过我的手吻了吻,笑道:“微臣亦然。”

      动作间,他的书不慎掉落在地,我起身去捡,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打开的那页诗上。
      “庭中有奇树,春来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我轻轻地念着,目光落在这几行字上一时移不开。
      同样的一页上,这几行字已经模糊了,而其他的字还清晰。似乎有人经年累月地摩挲这些字,把墨迹都蹭去了。

      我心有所感,对他笑道:“这首诗好,里面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他微笑,“诗是好诗,只是在有心人读来,太伤感了些。”
      “那就不读了!”我把书放在一旁,“现在和将来,我们天天都在一起,永远也没有路远的问题了!”
      他笑起来,“好,不读它了!”

      我继续道:“说起这首诗,庭加树是个‘困’字,你这名字不好,不然你还是改回来吧,朕不介意和你‘齐光’。”
      他挑了挑眉,含笑看着我,“困有什么不好?”
      “就是……”
      话没说完,突然被他打横抱起,我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微臣困了,我们就寝吧,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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