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祁罪》筠岁岁

1、同桌

　　（一）
　　天亮了。
　　初春的阳光和煦地洒在地板上，被半扯的窗帘勾勒出一个微妙的轮廓。床上的少年似有所感，嘤咛着翻了个身，便又更深地埋进暖和的被窝，睡他个天昏地暗。
　　一点也没分多余心思给一旁柜子上费尽心思表演自己的闹钟。
　　过了一会儿，禁闭的房门从外头响起了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似的——和着锲而不舍的闹钟声，与柔软的被窝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战况愈演愈烈，少年把白玉瓷般的脸紧紧埋在软软的枕头上，终是败在敌方的攻势下。他猛的坐起，动作颇为娴熟地捞起柜子上好似要跳起来的闹钟，“啪嗒”一声结束了它这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与此同时，门口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少年叫温祁，今年刚满十七，现在正跟大他八岁的哥哥同居，至于他爹娘——两口子正开开心心地出国旅游呢。
　　胡乱抓了抓头发，温祁瞪着头顶那根被压起来的呆毛，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把它掰回正道。
　　直到门口的声音又开始作妖，温祁才暂时放弃对它的谆谆教诲。
　　“呼。”
　　扑了把凉水到脸上，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白嫩无暇的小脸蛋，温祁才真正清醒过来。
　　正拿着毛巾心不在焉地擦着脸，他那还围着哆啦A梦围裙的老哥已经恨铁不成钢地亲自到厕所把他揪出来，急忙忙把校服塞进他怀里，又推着他进房间换，趁着这空隙，又拿出十二分精力检查着温祁已经明显鼓囊囊的书包。
　　做完这一切，温遐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又趁着温祁吃饭之际，事无巨细地嘱咐起学校的注意事项，活像孩子要高考的紧张模样。
　　——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一位资深弟控。
　　“在学校要好好和同学相处，不要和同学打架，伤到自己就不好了，同学欺负你一定要和老师和哥哥说，哥哥替你教训他，不要受委屈了……”
　　“哥我走了！”
　　“……喂！温祁祁！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温遐遥遥望着骑车远去的少年，浑然而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之感。
　　少年挥挥手，徒留一地晨曦。
　　（二）
　　今儿个是星期一，按照他们班主任老曹的尿性，温祁今天又可以领到一个新同桌。
　　老曹算是资深教师了，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每个星期一他都要根据同学们的相处关系和学习利弊，调整全班同学的座位。
　　当然，上面是老曹的原话。
　　果不其然，早读课铃声一响，老曹就踩着他的标志性健步鞋进了教室。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新同桌走来了!”
　　猴子嚷嚷着，激动得比手画脚。猴子原名候昊，长的瘦瘦小小，活像一只猴子，同学们便慷慨地给他送了个外号。
　　这个星期一换同桌是猴子最兴奋的一刻，毕竟他身边坐着的是他的死对头——二马。
　　二马是这群极富取名天分的同学送给冯羽效的外号，冯，二马，可以说是观察之细致入微。
　　猴子和二马开学就轰轰烈烈干了一架，后来又请了家长，这在一群半大小伙眼中可以算是奇耻大辱，于是这俩人就成了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偏偏遇上老曹这奇葩，硬是把这两人凑成了同桌。
　　“咳咳。”
　　老曹把他用了两三年的保温杯放在讲台，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除了温祁，这傻孩子正望着窗外池塘边许久未曾盛开的鸢尾花愣的出神。
　　老曹怒其不争地透过厚重的镜片瞪了他一眼。
　　“小莹，你把新座位表重新贴上去，让同学们下课后自行换座位。”
　　小莹原名冯莹，是二马的双胞胎妹妹，自小懂事乖巧，与冯羽效形成鲜明的对比。
　　语罢，老曹又瞪了眼下面窃窃私语的同学，“现在，给五分钟时间准备，默写上个星期五的古文。”
　　“温祁，你给我出来!”
　　温祁座位靠窗，此时阳光轻柔的覆盖着他，闻言抬起头来，阳光下眼角的泪痣分外勾人，衬着微眯的桃花眼，水波流转，妖冶又懒散。
　　莫怀珏正好瞥见，呼吸一窒。
　　温祁站起身来，少年人发育姣好的身躯，在宽大的校服下，高高瘦瘦，往下是肥嫩的翘臀，笔直的长腿和纤细的脚踝……莫怀珏在心里默默描摹着，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下课铃声响起，温祁才被老曹放回来。
　　猴子悄咪咪望了望外头不知道想着什么的老曹，大着胆子转过头问温祁：“怎么了温哥，老曹找你啥事啊？不会是周六的事吧？那事都怪那帮小兔崽子瞎逼逼，温哥你可别生……”
　　接收到温祁不耐烦的眼神，猴子悻悻地闭了嘴。
　　老曹走了进来，宣布下课，并让他们赶紧麻溜地换座位。
　　“温哥啊我去帮你看看你同桌是谁！”
　　猴子说完不容拒绝地蹦着挤进了围看座位表的人群。
　　一点也没注意到温祁微妙的眼神。
　　他又转头看向池塘那的几株鸢尾花，心却飘到老曹刚刚跟他说的话。
　　“温祁啊，老师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
　　“就是，怀珏同学上周五跟老师说，想请你帮他补课，所以想让老师把你们组成同桌，你看这事，你愿意帮忙吗？”
　　老曹尽可能委婉地提议，毕竟莫怀珏的确挺努力的，为人温和善良，前一阵子还被学校通报表扬，就是成绩一直提不上来；温祁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性格一直不开朗，这两孩子要是能互补，老曹也能轻松一阵。
　　补课吗？
　　温祁漫无边际地想，看着走廊的一束阳光，阳光上尘埃飞扬，晃着他的眼……就像那个喜欢打篮球的少年，一笑就晃得他心尖儿都在颤。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