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祝草 ...
-
谢玦醒来时,又一次直面了美丽的洗礼。
如玉似冰的美人正阖眸沉沉睡着,可谢玦敏锐的发现,她眼底的黑沉更浓重了些。
谢玦有些不爽的抖了抖耳朵,但在看到不远处的桌几上,自己昨夜送来的糕点盘子干干净净的,心情又诡异的好了起来。
“喵喵。”今天也一定要让你吃完糕点。
谢玦看了看天色,想想自己派人送来糕点的时辰,算到不过还有一小会的时辰,自己就能看到床上那人吃东西的情景,不由有些惬意的盘成一团。
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算了,他动作更懒散了些,尾巴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起来。
不一会,传来咔哒一声门响。
谢玦猫身耳力敏锐,抬头看了过去,便见菱春扫去风雪小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这食盒是一个时辰前自己亲手合上的,谢玦哪里认不出来,尾巴摇动的频率更大了些,他满心期待的等待着自己预想的场景,可菱春的动作出乎了他的意料。
菱春并未直接喊醒容寒璧,而是轻手轻脚的将食盒放下,在原地踟躇起来。
这一幕让谢玦有些焦躁的伸了伸爪,见菱春半晌还是没反应,他干脆轻盈的跳下自己的猫窝,跑至菱春面前,抬起头来。
“喵。”你磨蹭什么呢?
谢玦的动作也不过是表达一番自己的不满,没指望菱春能听懂自己的话,却没成想,菱春一见他就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忙不迭的掏出来素日喂他的小零食,一脸殷勤的蹲了下来,这幅模样看得谢玦有些恶寒,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诶猫咪,别这样,你看我平日对你多好,还给你准备小零食吃,如今我有麻烦,你不帮我可说不过去。”
谢玦对此不感冒,他转过身拒绝道:
“喵。”我是猫,听不懂。
“反正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玦眼中刚浮现出个大大的“?”,就被无法抵抗的力量掐住了双肋,往……容寒璧床上扔去。
!
谢玦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方才的不对劲了。
容寒璧来避寒山庄时并未带上那饱受磨难的西洋钟,所以自己的不对劲,以及菱春刚才的踌躇都有了一个解释——容寒璧的起床气!
然而现在想到这些已经迟了,就算猫身动作再灵敏,也做不到在空中彻底变幻方向。
谢玦竭力扑腾了下爪子,反而弄巧成拙。
尘埃落定后,他看着爪子按着的地方,头皮瞬时发麻,立即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会,然而其主人睁开的眼睛动作更快,那双看着清冽实则懵懂的眸子已经紧紧锁定了他。
谢玦僵着脖子往一边挪了挪,那道目光也挪挪,谢玦往后退了一步,那道目光就安静的看着他动作,谢玦终于忍不下去了。
“喵!喵喵喵——”看什么!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的丫鬟丢我,我怎么会按,按到那个地方,你不要看——
“色、猫。”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谢玦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在门外传来冰棱遇光滑落的一道破碎声后,他惊醒般的回过身来,弓着背炸毛往后一跳,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摔了个趔趄,他丢下句话便挤进自己的猫窝,再不出声。
“喵!”你那样平的身材,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哧。”
一声轻笑从床上传来,目瞪口呆的菱春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急忙上前挑起帷帐,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床上的人。
“那顽猫可伤着您了没?”她愧疚道:“婢子本来是想往您床边扔它的,没成想它会这般。”
“无事。”
容寒璧看了会猫窝里那根疯狂摆动的尾巴,回头时已又是一脸淡然,像个布娃娃般由着菱春穿衣洗漱后,她坐至了餐桌前。
“今日的早膳您一定喜欢。”
菱春笑着捧来食盒,食盒上熟悉的花纹已经让容寒璧认出了缘由,她脸上柔和了些。
“又送来了?倒是麻烦他了。”
“您不也送了他很多有价无市的丹药,要婢子来看,您给的东西价值远比这一盘点心珍贵多了。”
“礼轻人意重。”
“那您还说什么麻烦,互相不都是乐意的么?”
菱春先是将各色早膳一一摆上,最后将碗筷恭敬递给容寒璧,笑道:
“所以啊,您安心吃吧。”
容寒璧勾了勾唇,没再说话,等待着菱春取出压轴的点心开始用膳,可当菱春揭开食盒一角的时候,容寒璧皱皱鼻子,眼底突然幽深起来。
眼前的糕点仍然模样可喜,而上面往日极具心思撒着的花瓣,今日换成了翠绿的几枚碎叶。
菱春看着有些稀罕,朝身边的植物大家求助道:
“小姐,您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撒着的是什么叶子?怪好闻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在菱春有些疑惑的想往容寒璧看去时,才听得一声嗓音紧绷的回答。
“祝草。”
菱春没疑惑什么,她道声明白,手上接着摆着膳食,口中心疼道:“您嗓子又哑了,回头婢子给您炖雪梨羹,您可不能再任性说不喝了。”
还是没有回应,然而菱春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沉默寡言,便也没当回事,忽的想到什么,她停下动作。
“哦对了,今早这点心主人送过来的时候,还送了盆花草过来,当时婢子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就没敢带过来,现在一闻到这香味,才反应过来那可能就是您说的祝草了。”
听到这话的容寒璧没有回应,而不远处的猫窝里,刚才打死不出来的谢玦探出脑袋,眼中隐有疑惑。
嗯?他可没让人送一盆祝草过来啊。
谢玦看着容寒璧明显已经冰冷的神色,心里已然敏锐察觉到了不对,然而他如今的猫身没有任何改变情况的能力,他只能无能为力的听着容寒璧哑着声音道:
“带过来我看。”
这时候菱春也察觉出了什么,可当她看着自家主子不容置疑的神色后,迟疑的应了声走出了门。
室内又陷入沉寂,而这份沉寂与往常透着静谧的沉寂不同,它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谢玦欲言又止的看着容寒璧,见她拿起筷子,动作迟缓而坚定的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忧虑。
她到底是怎么了?然而无人回应,唯有一声筷子落地的轻响,以及她阖眸缓缓靠向椅子的动作。
而当菱春捧进那盆祝草时,谢玦与容寒璧的眼中同时显现出了冷芒,其中的细微差别却是截然不同。
谢玦的冰冷是一种被算计的怒火,容寒璧的却要复杂许多,那是许多种负面情绪聚集形成的滔天巨浪,无人能全然看懂,却都会被这巨浪裹挟其中,面临着粉身碎骨的危险。
菱春最先遭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她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咬着唇才抑制住脱口而出的惊叫,而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心心念念着自家主子。
“小,小姐,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容寒璧敛着眼睫往菱春处看了一眼,见她因此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些,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眼。
“出去。”
连这寥寥两个字都是挟着风带着雪,菱春终于受不住,慌乱着应了声快步退了出去。
菱春走后,容寒璧静坐原地许久。突然间,她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又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有些微喘了起来。
她撑着桌子,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淡漠冰冷,看着花盆摔落一地,盆中的祝草也因此折断许多,她脸上出现了一抹似哭似笑的神情。
“昨日果然是你。”
似是这人名在她心中重如泰山,她极慢又极重的一字一字道:
“亓官尧。”
谢玦因为恼火而甩动的尾巴一滞,震惊的睁大眸子朝她看去。
亓官。
唯有夷人王室的成员,才有资格用此姓氏,而亓官尧这个名字,谢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当年西夷王膝下唯一嫡子,以骁勇善战出名的少年枭雄——亓官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