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与子成说》偲泖

5、千年器灵

　　“你，究竟是谁？”望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我厉声呵道。

　　“嗨，你这个人可真是的!”那个家伙耸了耸肩，语气颇为不满：“刚刚可是我救了你，现在你不思言谢反倒还在这里呵斥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听他这么说我虽心里有气，可反驳的话语刚到嘴边却又悄咪咪的溜回了肚子里——哎……谁叫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呢……

　　“好吧……不过话说，你到底是谁啊？”

　　“我们认识吗？”

　　“你来到这儿是想要干嘛啊，又为何要救我？”

　　“你……”

　　与他相对而立，我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可等了半天却又不见他吱一声，就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

　　见他这样，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管他、向屋外走去——虽说是他救了我，可是我都说了这么多话了他居然一个字儿都没憋出来！真的是！就好像谁愿意理你似的!

　　可这个家伙倒好，直挺挺地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我离开的表示。

　　这是……直接将我给无视了？

　　“我说你究竟要干嘛啊!”我有些烦躁，没好气地凶道：“和你说话你又不理我，然后你还不让我走!”

　　“你还没向我道谢呢。”

　　本以为听到我说话后他肯定不是装个聋子就是装个哑巴的，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回他没再装傻，无比认真地回答。

　　“呼!”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内心一阵无语……

　　我说这位大哥——你这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真的好嘛……

　　“好好好，这位大公子我谢谢你!发自内心滴谢谢你！要是没有公子，小女子刚刚就命丧黄泉了！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定当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那公子现在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可以别烦我了吗？不要耽误我去追击那个逃走的邪魔——那只邪魔可是个大魔头!好不容易将它揪了出来可绝不能让它继续为祸人间!”我强挤出一抹笑来，和这个憨憨的家伙好说好商量着。

　　“追、杀、邪、魔？”没想到，这个不知从哪个石头缝儿里冒出来的家伙听到我的话后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你确定是追杀它而不是——被它杀？”

　　“你!”我瞪大了眼睛，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来——

　　我丢真的是！方才我这般义正言辞的话语在他看来竟好像一个笑话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江湖的险恶!

　　我狠狠的咬紧了牙关，摩拳擦掌的走上前去准备和他理论一番；可当我看到他的脸时，他那不经心的一瞥却一下子令我慌了神……

　　他的目光灵动而温煦，眼角透着脉脉的笑意；深棕色的眼瞳水灵灵的，就好像——眼里存在着一颗星……

　　啊……他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啊……

　　诶？不对，不对啊！顾芸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按照剧情的发展你现在不是应该继续义正言辞地挽回尊严嘛！怎么……怎么还……

　　“我……我告诉你！刚刚就算是没有你……本小姐照样有能力将它击杀的!方才……方才不过是被你捡了个便宜而已!”双颊有些燥热，我颔下脑袋辩解道；虽然好像，底气并不是很足……

　　“哦……是这样啊……”他用拇指摩挲着下巴，露出一副恍然悟大的样子。

　　“哼!你知道就好!那现在，本小姐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机会——你便随着本小姐一起去追杀邪魔吧!我看你还挺厉害的，给本小姐打打下手还是够格的！”我冷冷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在暗自得意——嘿嘿！修为高又如何，还不是几句话就被我整懵了；不过是一“只”不谙世事、天真纯洁的小傻瓜罢了!

　　“唔，也行……”他点点头应道，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现在既然你是我的人了，可以介绍一下自己是谁了吧——就比方说，公子尊姓大名？年芳几许？嗯……我见公子的容貌很是年轻，应该跟本小姐差不多大吧!”好不容易占了上风，那肯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啊！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我趁势问道。

　　“回顾姑娘，我今年已经一千零一十六岁了……”

　　“哈？”听到他如此荒谬的回答，我心下一惊——这家伙刚刚不会是在逗我玩呢吧……

　　“我说这位大公子啊——您是真的傻呢，还是把本小姐当傻子呢？”

　　“您老人家就算是扯谎也编得真实一些啊，一千多岁!您当您是天山童姥爷啊！还是说……你是在故意说我老？”

　　“并没有……”他摆了摆手，一脸无奈的答道：“其实……我是一个千年灵器的器灵……”

　　“额额……千年灵器的器灵!老古董了啊!”听到他的回答，我惊愕极了，心想：“那这个家伙该有多强啊!如果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在他眼里……可不就都是笑话嘛……”

　　一个修为远远超过我的器灵能看不出来我到底几斤几两？骗鬼呢？要是我真信了那才真的是绝世大傻瓜呢……

　　不过话说，他既然是灵器法宝，那肯定是有主人的；就连使用的灵器都这样强大，那他的主人该有多厉害呢……

　　而且既然他的主人会在我遇到危险时派他来救我，那他肯定是一位和我比较熟识的故人，只不过……我已经将他忘记了……

　　“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见见那位绝世高人，或许……他会有办法让我想起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想到这里，我转向他、宛然一笑——虽然心中尚怀不甘的我很想把眼前这个家伙狠狠地揍一顿，可毕竟我还是有求于人家的，所以……

　　其实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打不过他啊……要是能打得过他我还需要受这份儿气？直接上去“关照”他就完事儿了!

　　“唔……千年灵器的器灵！公子当真是武功盖世、风华绝代、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额……顾姑娘谬赞了……”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这个器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抱拳为礼。

　　其实吧，抛去我对他一开始便产生的偏见来看，这个器灵的身材模样儿倒还真是不错——器灵的长相大都和他的炼造者很相近；因为被它们的主人的内气炼化过，故而周身的气质又和他的主人比较相似，这样说来，他的缔造者或是他的主人也应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我……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人吗……”恍惚间，我又想起了那个无比真实的幻境——浅粉色的光晕间、漫天桃花瓣飘然而下、空气间弥漫着淡雅的芳香、那个隐约而细微的声音、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究竟是谁呢？

　　为何旁他的人甚至是我的父母都被我忘记了，可唯独他我还保留有一丝的记忆……

　　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吗？可既然很重要，为何我会将他忘记了呢……

　　啊啊！真的好烦啊!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我……呜……”突然，可能是触及到了什么禁制，我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就好像被人用无数根长针狠狠地戳着一下又一下……我蹲下身去、紧紧地闭上双眼、用胳膊抱住脑袋……

　　好晕、好孤独、我好难受……谁来帮帮我啊！哪怕不能让我清醒过来，只要来我身边陪陪我就好……

　　虚弱感席卷了我的意识、我的身体就好像被人抽掉了骨头一般没有了丁点的力气；倏的，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个坚实而宽广的“平台”接住了我、一股温暖攀上了我的双肩……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登徒子抱住了我；可我并不想挣脱开来，他的臂膀、胸膛给了我一种安全感，让我在这昏昏沉沉中找到了依托的存在……

　　许久，我长舒了一口气，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明，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我的后背，双臂有力地环抱住我；听着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我的脸颊觉出一阵燥热来，就好像是在被炉火烤灼一般……

　　就是……现在我俩的姿势，有点暧昧……

　　虽然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器灵，可他毕竟还是以男人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的……被一位并不熟识的公子抱在怀里……我……

　　“呃……”我轻轻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难为情的发出一点声音……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忙松开双臂，轻咳了咳：“呃……你好点了吗？”

　　就像冰块接触到了开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我心头蔓延开来、化为了涓涓细流；我的心脏悄然揪动了起来。

　　我站起身、揉搓了几下滚热的脸，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对他道：“谢谢你……如果……刚刚不是你帮助了我，可能……”

　　他没有应声，轻轻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语言、神色或许会骗人，可感情却永远不会骗人；那残留在我后背的接触感诚然算不上是很喜欢，可是我却并不反感……

　　在他身边，我分明地感受到了一股亲近感，就好像……老伯和他的江儿……

　　“既然……你说你是器灵，那你的主人在哪里啊？还有，你知道我和你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吗？他为何要救我呢？”

　　听了我的话，他竟然直接愣住了：“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什么啊？”我皱了皱眉，心想这货又发什么神经：“你不是告诉我了你是器灵嘛……”

　　“那你……真不知道我是什么灵器的器灵？”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这天底下的灵器多了去了，你又没告诉我我上哪儿知道去……”一时间，我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活的时间太长了得了痴呆症了，进而想到刚刚我就用几句话便忽悠的他同意帮助我追杀邪魔……

　　啊……原来这家伙是真没听出来我是在忽悠他啊……怪不得他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我这般想时，他的一句话却彻底把我整懵了：“我是桃花坠啊……”

　　“哦，你是桃花……哈？”我讶异的瞅向他，伸手将玉坠从脖子上取下，放于掌心——这看起来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芙蓉玉啊！不过是做工精良些，竟然还是一件千年的绝品灵器

　　“就……就是它？”我用手指碰触它的表面——柔滑、清凉……

　　“对啊。”器灵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此坠名为桃花坠，就是我的本体。”

　　“那你可否跟我说一说你的主人是谁？他又为何将你交予我？”这个玉坠自我醒来时起便一直带在我的身上，当时我便觉得凭借这个小东西可能会找到一些关于我的身世的一些线索；却不曾想，这个桃花玉坠竟是千年的极品灵器。

　　“我的主人是你啊。”

　　“啊？”听到他这样说，我的手一下子紧紧攥住了这块玉坠，心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

　　这个超厉害的家伙是我的？哦哦！这真的是!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将你炼制出来的吗？”我撇过头去，清了清嗓子，将满满的喜悦藏于面下。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答道：“我被炼制出来后便一直待在这个桃花坠里面，炼制我的人只是让我守护一个名叫顾芸梦的姑娘，听从她的命令。”

　　听他这般说，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很棒棒的想法。

　　对啊!我可是他的主人啊！那我还怕个毛线啊！这个家伙竟然敢嘲讽我；我估计，在厢房外调侃我的那个敢“说”不敢当的家伙十有八九也是他！

　　想到这里，我转向他，冷声呵道：“好你个家伙！竟敢嘲讽你的主人！老实交代，在进入这间厢房前骂我不要脸的还不敢露面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你？还有，我刚刚问了你多少个问题你是一句话没回我啊!是不是就是单纯的不想理我？哦对，还有！在幻境里那个抱……呃……抱抱……”

　　“唔……”

　　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出有点不对劲儿；抿住嘴唇、心里慌慌的；

　　这个……还真是有点难以启齿呢……

　　就……

　　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头扭向一边，尴尬地笑了：“那个……我其实，就是……”

　　“呼！好啦好啦！”我将玉坠攥在手心笑着摇摇头——今日得了如此珍贵的宝贝，我的心情也是好的不得了；见他也不好意思了，此事就这样翻篇儿吧！

　　身为未来江湖中称霸一方的大侠，我应该学会大度！宽容待人！

　　“嗯……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总该给你起个名字呀！”

　　“看你穿着黑色的长袍，不如……我就叫你小黑吧！”

　　“……”

　　“嗯？不满意啊；那既然你的黑色长袍上面附着了金色的纹饰，就叫……小金？”

　　“……”

　　“还不喜欢啊……”我皱皱眉，心想这家伙真矫情，选个名字都得犹豫半天！

　　“那就……金小黑？”

　　“……”

　　“黑小金？”

　　“……”

　　“小金黑？”

　　“小黑金？”

　　“……”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好像连窗外的知了都停止了鸣叫；我向四处望去——诶？怎么屋内本来就已经支离破碎了的家具变得更乱了？是我眼花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迷惑地看向他；只见他的目光呆滞，怔怔地盯着我，掌心好像……还捏着一团灵气？

　　呃……这什么表情；好像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觉着……还是叫小黑吧……”终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答道。

　　“嗯！我也觉着小黑这名字挺不错的！”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诶嘿嘿，小黑！我发现咱俩挺投缘的哈！”

　　“嗯。”他点了点头，面部波澜不惊。

　　“哦！遭了!”

　　搞清楚了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黑”的来历后，我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呢！

　　“邪魔！那只邪魔还在逃呢！顾小黑！我们快去追！”说罢，我忙向厢房外跑去，准备追踪邪魔的踪迹。

　　来到院内，正当我准备开始施法捕捉邪气的动向时，身后却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我啥时候又变成顾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