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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初元其人,每天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现在这样死不掉另说。他有事儿没事儿多了几分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可真等他拿到活儿要干了,他又懒得动了。
      比如现在,他想原地返回。
      干嘛啊?我又不会拔牙。
      他面前杵着一个小破院子,偏僻得很,放眼望去方圆十里除了树还是树,没别人住这附近了。屋子里透出亮黄的灯光,窗上映出一个托着腮的剪影,哼哼唧唧的,再带着绵柔婉转的叹息。
      初元指尖点火作灯,低头看那未来得及细看的书简。
      苦主名为陈霄援,牙疼,没人治,没钱治,没了。
      初元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先前时鉴让自己看的那些法术的书,也记不得有没有能拔牙的……诶,话说等第二天时鉴看见那首打油诗后应当不会来追杀自己吧……不他只是不懂但是不代表他不会生气啊!是个人看见被别人这么说都会发火吧!
      初元几番纠结,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能不能解决另说,反正他不想就这么回去给时鉴当人肉靶子。
      陈霄援托着腮,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槽牙处疼得愈发厉害。
      老人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行吧行吧,牙疼不是病,但是也能给人逼出失心疯来!
      他已经几天没睡了,半夜都能被这牙给疼醒。所以他干脆不睡了,起来看书,说不定能一边疼一边记牢些——他娘的完全就是放屁!这牙疼到他眼冒金星涕泪横流,看个屁的书!
      他又倒吸一口凉气,口水顺着僵硬的嘴角流出,他忙给揩掉——好好一副能在野林子里勾引野狐狸精的英俊书生模样,如今被颗智齿折磨成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大夫说他是长了颗智齿,角度刁钻,姿势风骚——简而言之就是拔不出来,不救。
      陈霄援欲哭无泪了。这眼见着就要秋闱了,还指望着这次乡试一次过,来年春闱也不闹心,结果碰上这么个事儿!这下好了,吃不好睡不成,书都看不进去,提笔写文章都疼得手抖。他还专程跑这深山老林里安静复习,这下子全毁了。嗨!
      他抽抽鼻子,还能怎么办,病急乱投医,都求到神佛头上去了。不过这点小事,人家佛祖神仙他们老人家,哪个看得上啊!
      他也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唉声叹气了。
      初元老远就见他头顶一身病气,也算确定了这十个活人,松口气。他倒不是怕鬼,实在是这氛围,让他不怕也得怕。那些志怪小说里那么多山精鬼怪的,说得吓人得很,都快条件反射了。
      初元犹豫再三,这才迈着步子过去敲了敲门。
      这三更半夜的,他去敲门也是怀着一种吓人的诡异心思。他这两天当坏人当多了,熟练得很,心里毫无愧疚。
      神不神明的端庄,去他的吧。
      自己都往人家门上贴骂人小纸条了是吧。
      那个书生惊恐的声音从门内穿出来,连带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谁?!”
      “一个过路的人。”
      “……”
      骗小孩呐?!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你过路?
      陈霄援托着腮捏着笔,估计是准备一笔戳门口不速之客的脸上,或者是一笔杆子给那人写死,毕竟文人骚客也就这点儿必杀。偏偏这会儿牙疼得还变本加厉起来,他颤巍巍着靠近门口,随时准备攻击。
      “方便开个门进去喝口水么?我知道你在家!”初元喊完在内心偷笑,“开门呐!”
      “你……你到底什么人?!”
      “在这儿呢。”声音从陈霄援身后传来,给他吓得一声怪叫,原地转身,差点没站稳,靠着门板要滑落下去。结果叫的时候扯到了牙,疼得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初元怎么也没想到能给个大男人吓哭了,还怪不好意思的,飘到他面前去给他扶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霄援脸已经不打算要了,吓人带牙疼,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一边哇哇哭一边气鼓鼓问他:“你到底谁啊!怎么进来的!”
      “勾引英俊书生的野狐狸精。”
      陈霄援:……
      “对不起,我不好这口,您请。”陈霄援连门都打开了喂!
      初元也不闹他了,抬手虚虚按下:“算了算了,不欺负你了,我是为这个来的。”
      他把绑着绿色丝带的书简掏出来递给他,让他自己看。陈霄援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人又要搞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堂,自行打开书简,上面寥寥几句话,是他自己说过的,边上还有自己名字。
      “你……”
      “嗯哼?”初元得意挑眉。
      “你……”陈霄援更躲着他了,“你个变态,你偷听我?!”
      他娘的,这人脑子不行啊!
      “嘿——我说你这小子!”初元一把抢过书简,指着上面“神明”俩字儿,“你自己求的神助,这会儿神来了你就这态度啊!”
      陈霄援还茫茫然瞪着他,好半天憋出来一个“啊”。
      初元心说这真是个傻子。
      下一秒陈霄援趴地上已经抱着初元的脚踝开始嚎了:“求求大神!救我狗命!”

      在初元试了第三十六个法术终于把他那颗已经肿大的智齿给变没后,陈霄援这才真正相信了他是正经神。
      初元:挽尊成功。
      陈霄援十分惊奇地咬合几次,发觉真的不疼了,这才高兴地握了握初元的手,又觉得不尊重人,放开了。不过是好了颗牙,给他兴奋成这样。初元擦了擦额角急出来的汗,冲他挤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
      回去还是好好看看书吧......
      “敢问您是......哪路神明?可需要还愿或是供奉什么的?在下定当倾尽全力!”
      初元心里说的是“终于干一票有收入的活儿了”,表面上还是那一幅“我可不是认钱的俗人”的清高模样,摆了摆手:“不必,日行一善,或是心存善念即可。”
      什么玩意儿!
      “你可知道......谦卿公?”初元说这个称号说得很艰难,勉强绷着没有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那便是本神,但这不过是你们凡人给我起的俗号,我......本号初元真君。”
      结果,哪知道陈霄援在听见这个名号时,原本激动的神情马上冷却了下来,只是面上还维持着刚被人帮完后的那一点尊重:“略有耳闻。”
      初元这人就是再心大,也注意到他表情变化,于是有些紧张地问他:“怎,怎么?”
      “不,只是有些不好的印象......”陈霄援知晓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不不不,是在见您之前。因为当今的一些作为,所以导致......其实在我家乡,很多人并不喜爱您。”
      初元心说这小子说话真的嘴直。虽然想也知道他说的情况肯定有。
      “哦?是为何?”
      陈霄援酝酿一下:“您可别觉得是我冒犯,实在是有苦。我是从北方来的,”陈霄援看他一眼,初元光这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陈霄援继续道:“我们家乡的日子实在是很苦,我娘......已经没了。在先帝时期还不这样,在今上开始供奉您之后就......更加恶化了。为了维持供奉,我们每年的赋税也在上涨。”
      “到处都在打仗,能够生存已是不易,哪儿还有再上调赋税的道理?我壮志乃救国于水火、于昏君中,但实在是!唉......”
      他还指望着考取功名,去朝堂中有一番作为。他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背井离乡,只有成功,没有失败,他需要加倍的努力,而不是更多的哀叹。
      但即使这么说,他这无尽的焦虑,还是他的心病,就跟那颗长得稀奇古怪的智齿一样,难以拔除。
      “那......”初元哑然,这人跟自己很像,又很不像,说不定魏朝的未来,是在这种年轻人手上,而不是自己这种说说之人。
      但......
      初元觉得自己当真不如,徒有神明之职,却无担当之心,最多是嘴上说说而已的悲愤。他只愤过,恼过,还在为自己没有一脚踏进这个泥坑里而庆幸过......
      自己怎能如此。
      初元嗫嚅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脸让他感恩,自己除了帮他拔了一颗牙,其他真的算不了什么:“这个给你吧......”是一包没来得及种的花种,“这花种是天上来的,有神力,等花开之时,一切都会变好......”
      他看着这年轻人的眼睛里亮了亮,正要跪谢,忙被初元扶起来:“不必。”我没这个资格,“但是也许你努力,努力种它,努力......拯救这个国家。”
      “我会的!”
      “我也会保佑这个国家长顺安康。”他也曾在这片土地上有过家,他不能这么没良心,“无需你们没有必要的供奉,我也会保佑的。”
      年轻人冲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初元从那间林间小屋出来时,心情异常沉重。
      每每触及这个话题,他都觉得自己沉重。
      跟一个人吃完了一桌满汉全席似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想着多赚钱,有好日子过,看见时鉴有那么多佣人伺候觉得羡慕,看见别人一呼百应不被人瞧不起觉得渴望。
      但是自私又是人的天性,是个人都会想着为了自己活,又有哪儿不对?
      可自己现在是神......虽然初元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但是既然得到了那么多人家想要都要不来的东西,怎么能不多做些?
      而不是在这儿义愤填膺,而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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