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53 ...
-
53
姜后闻言一惊,此时更是狰狞,仪态尽失,哪里还沉得住气。恍惚之间似还未醒悟过来,径直扯断了手腕上盘了多年的佛珠。
檀木珠一下四散开来,相撞落地之声清脆于耳。
“王上这是反了不成?”
她右手撑着桌角,垂下的左手还微微颤抖:“哀家养育你这么多年,竟是出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她显然是气急的模样,姬宫笙却无动于衷,仿佛说出这般伤人话的不是他的母亲。
但见他冷哼一声,指腹摩挲着第二指节处的玉扳指,声调微沉:“倘若不是皇兄早夭,相比母亲也不会想着本王,腊月寒冰的滋味,孤至今可都是记忆犹新。”
手臂露出的那一小截青筋必露,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闻言,我望向他的后背,分明这样悲伤的话
,他却好似不觉苦痛一般。我也曾略微听见过几句传言,说什么他姬宫笙本是个不受宠的四皇子,太子早夭之下才机缘巧合践阼,更有甚者,如诸当年太子党羽,说什么他姬宫笙的王位分明是偷来的。
我分明知道如此,却未料到个中还有这样辛酸。这姜后,当真是对自己亲生骨肉也这样歹毒。
心口酸涩滋味喷涌而上,千般万般的心疼没过了方才的委屈,我心里头最最骄傲的男儿,竟然也有过这般灰暗的过去。
头一次的,我萌生出与他共同进退的想法。
快步上前几步,坚定握住他的手。
他先是一怔,随后他一直紧绷的面容稍缓,反手更大力地握紧了我,冲着对面轻轻说了声“好自为之。”
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转身牵我离去,将至宫门前,她似乎不死心,用尽所有力气:
“天要亡我大周啊!”
他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却被我拉住。松开手,我转身走向姜后,弯腰,在她的耳畔处用只有二人才听的清楚的声音:“娘娘可千万记住,大周若真要亡,也是忘在了外戚的手里。”
眼见着她原本挺直的腰杆逐渐佝偻下去,默默长舒一口气,终究是没有猜错的,她姜容当政的这几年,确实捞了不少油水,也难怪国力是一日不如一日,终值倾覆。
本是抱着一半一半的把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更是不应从我口中而出,但我不得不承认,她方才那番话刀刀扎在我的心上,实在是忍无可忍。
回到他身边,自然牵过他的手,我与他相依着回到毓舒宫。
......
几日后,慈宁宫的人手又换了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他的庆隆殿侧殿的汤泉里泡着。一来是他压着我循着林渊开的方子药浴调养身子,二来我也就是寻个地儿打发时间等着他批完今天的奏折。
棠儿一向消息灵通,本来生得可亲,偏生又是个活泼的,大家自然都乐得同她聊。她倒也机灵,嘴巴又紧,我也就随着她去,左右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存着些小孩子心性也是好的。
于是这种消遣时刻,也就是她能在旁说个不停来搏我一笑了。
“全换了?”我直起身,扭头望她。
“那……好像也没有,”见我这般认真,小丫头脸唰的一红,低着头思索好半晌,却越发笃定:“听人说,除了贴身伺候的云槭姑姑,是全换了一批的。”
略有些震惊,心底原本的猜测经她这么一说
便也明了了不少,只是这样的事,却始终叫我有些心悸。
没有心思再听下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见着这偌大的池子,我才好收拾心思稍稍放空一下。氤氲着水雾,淡淡的药香蒸腾其上,我将身子沉了沉,喟叹一声。
……“她在里面?”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闻言,我传唤侍人进来,稍稍整理了一番,便懒得再收拾,索性赤着足直接走了出去。
初春还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这宫里虽生了炭火,却也并非随处皆暖,一阵夜风吹过,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急急忙忙小跑了几步,也不顾其他,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小猫儿似的蹭了蹭,忙不迭仰着脑袋笑着看他:“你怎么来了。”
分明里瞧着他眼中的笑意,他却是个多变的,沉着个脸,也不回答,伸手直将我拦腰抱起:“夜间天凉,还赤着足出来,主子犯错,奴才当罚。”
动作温柔,可言辞当真是不容置疑。
分明是自个儿贪方便,我又怎能叫她们受罚,忙扯住他的袖子,耷拉着眼皮子:“是臣妾自个儿做主,不怨她们。”
刚从汤池中出来,面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中秋波流转,像雨似雾,稍稍缩瑟了下,一边儿还乘机偷瞄他的神色,楚楚可怜。
我是使出十八般演技,他面色却不改如常,真是好定力。实在气不过,寻着机会张口便在他的手臂处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还带着些亮晶晶的水光。
他这才斜眼睨我一眼,手中的力道又大了些,“那便主子以侍代罚就是。”
平平波澜不惊的话,我却平白听出了捉弄的意味,哼哼一声,闭上眼睛侧过头不再理会他。
明显感受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听着男子的呼吸声,我几近要睡了过去。
“娇娇,”他把我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惺忪着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爱称吓了一跳,还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
“今晚便在这歇下吧。”带着些哄小孩子的宠溺,他蹲在床边,盯着我的眼眸。
瞧见那双平日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不用说,我也大抵猜的出来,自己脸上的绯红早已漫上耳根。
往里头滚了滚,我将被子往里拉,便妄图蒙混过关。
听他低低轻笑了一声,又动作轻柔地将我从刚暖好的床上抱起:“头发还没干透,哪能这样便歇下。”
橘色的烛光,照得他的脸庞格外温和,有一层绒绒的光晕包围着他。卸下了平日的威严,此刻的他稍显些慵懒,十成十披着羊皮的温润模样。不知从何处拿了一张毛巾,在背后极为自觉地替我擦拭着。
动作稍显笨拙,倒还算是勉强过得去。我偶尔被扯着头发轻哼几声,便立即感觉到后头的力道小了许多。这一番停停顿顿,磨蹭了好半晌,这才安安稳稳的睡下。
我睡觉一贯不老实,此刻这样大的一个人形暖炉躺在一旁,供我施展的空间更是大大缩减,实是不痛快。
嘟囔半晌,我依在他身旁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