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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有意为之 ...

  •   车缓缓停在了一座带着大花园的西式洋房别墅前。
      望过去,别墅通体五层,暖黄色的外墙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黑蓝色的斜顶,整个洋房每个房间都亮着暖色的灯,每个房间都有着黑色的落地窗,外延一个小阳台,看过去,能看见衣冠楚楚的男士与貌美如花的女士搭话,或是穿着东瀛服饰的女子倚在窗边,涂着雪白的面,红唇点点,挽着发,与身旁男男女女说着话,不时地逗得几个一起在阳台透风的人大笑。
      明明还未日落,但洋房内暖黄色的光已经笼罩到了阳台聊天的几人身上,为他们披上一层暖色的轻纱。

      有狐七与落梅下了车,才发现这幢大别墅旁旁边有一幢联排的同一样式的小洋房,里面倒是没有亮灯,丝毫未沾染上一旁的大洋房的热闹氛围,倒是一时有种冷冷清清的感觉在。

      有狐七睥了一眼这间洋房,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艳姬就住在这里面。

      一旁的落梅看着面前这幢时人极为憧憬喜爱的西式洋房,已开始迫不及待地问起有狐七,“七娘,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

      有狐七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眼里满是狡黠与能教落梅看懂的促狭,“这就是我和你讲的……好地方……”

      落梅蓦地红了脸,但还是默默地握上了有狐七的手。
      有狐七捏着手心里软软的女子的保养得极为细腻的手掌,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色一时间有点教人捉摸不透。

      但落梅整个人的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面前的这幢洋房以及花园里了。

      花园从门口的铁栅栏那里延伸而入,有狐七在门口就递了两张薛涛笺于门口的侍者,同时手里露了个信物予他们瞧了一眼。

      门口打扮得衣冠楚楚的侍者对着盛装打扮的落梅与随意挽了个发便出门的有狐七不禁频频打量,有狐七笑得妩媚明丽,才同他们道,“艳姬在馆内吗,倘若方便的话,便累你帮我同艳姬说一声,有友来访,可有时间相见,我带着这位夫人去厅内等她。”
      一名侍者忙接过信物,与二人行了礼后便匆匆走向旁边的那幢小洋楼,另一个侍者则引着二人前去大厅等候。

      大厅没想到,却是别有洞天。
      与门外恢弘气派的西式花园洋房完全不似一派的模样,大厅布置的是完完整整的中式厅堂模样——仿作成坡屋顶的漆红木结构梁架,高悬的彩云雕梁,嵌入墙面连亘不断的卯榫红木悬架,雕花的鎏金镂空桃木窗,若隐若现,远看似凝神微笑,近看庄严肃穆的神女屏风,玄关嵌了宝珠的香木屏风,抵着墙的漆木镂空山水图软塌,四方的红木祥云纹桌椅,随处可见的宝瓶,悬挂的字画,一片片拉开或束起的帏帘……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正厅墙面上,让工匠仿画的神女壁画,一片璀璨艳丽。

      整个厅堂显得华丽但不贵重,庄重却又时时露出点隐晦的瑰丽。
      落梅看得目眩神迷,整个人有些迷迷怔怔的。

      有狐七盯着那壁画,看了一会儿,笑起来,带着点狡黠,轻声说了句,“真是促狭。”

      落梅有点茫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木履踏过木板的声音,轻轻的咿呀声,一直走近,再走近,直至一个繁复的影子压了过来。

      她盈盈地笑着,身着樱紫色的八重衣,发间缀着樱花状流穗,高挽着乌发,面色雪白,唇妆小巧如同点梅,身材纤细,手中握着上次相见所持的泥金桧扇,袅袅地行至两人身后,施施然笑道,“七娘,你倒是好眼力。”

      说完持着扇子,朝着落梅掩面一礼,“奴家唤做艳姬。”

      落梅稍显有点局促,但也大方地回以一礼。

      有狐七给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之后便朝艳姬轻轻眨了眨眼,以作示意,艳丽的脸上即使不着粉黛,也是万分妩媚,眼波盈盈。

      她凑过来朝着艳姬悄声说道,“如我未记错,你这壁画,便是仿的颇受诟病的那位明朝大家,所画的罢……”

      艳姬笑得施施然,但有狐七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讽刺地笑。
      两人对着眼色,内里的含义只有彼此明白。

      落梅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极是疑惑。
      看那两人凑在一块,刚想发问,那嘻笑着的二人就拥了过来,带着她去欣赏那璀璨瑰丽的神女壁画。

      期间,艳姬还在她耳边对着她说悄悄话,“你瞧那壁画,这可是仿着明朝袁大家的神女图而作的。听闻袁大家夜来梦神女,因感而发而作了神女图。当年我请了金陵数个工匠,还请人往赴各地寻能人巧匠,方才将神女图作的栩栩如生。你这般瞧她,她不是正敛眉朝你巧然而笑?”

      有狐七在一旁搭着话,“你再从我这边去瞧,她是不是扬眉洒然,启唇欲语,施施然如临仙境。”

      一旁的姐妹嘻嘻笑着,凑上来轻轻捏了捏落梅白皙的脸,调笑道,“再往这儿看,她是不是正朝着那群臭男人的方向含怨衔愁,嗔然而笑。”
      一旁有个穿着素雅的小娘子轻轻推了那嬉笑着的姐妹一把,口中轻声埋怨,“你就晓得那些个臭男人,天天挂在嘴边。”

      然后拉过落梅,往她眉间抚了一把,原是给她的花钿洒了层金粉,显得她眉宇间那股子清冷傲然的模样更是带了些许不可凌然的神韵在里面。

      然后挽着她手,朝她笑道,“我看这位落梅妹妹长得就是番天仙模样,可万万不要随她一般陷到那些臭男人花言巧语的陷阱里去了。”

      她拉着落梅,往一旁走了几步,同她道,“妹妹一见我啊,我就目眩神迷了,方知饮露抚花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她痴痴的看着落梅的脸,对她说,“你同我从这儿瞧,你瞧,那壁画上的神女啊,她低眉敛目地垂眼望着下方,但你仔细瞧她的眼神,她的眼尾上扬着的啊,她明明是越过里面,定定地望着这屋外,这四四方方的天啊……”

      一旁的姐妹们凑上去,密密匝匝地同落梅说着一些私密话,艳姬摇着扇子在一旁看着这些女孩们笑,也不管她们怎么同落梅说的,只是在一旁盈盈笑着,与有狐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狐七摸了摸她手上这把桧扇,嘲笑道,“艳姬,这把扇子倒是金贵。两次见你,恰恰带着。”

      她咂舌,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这扇子想来花了不少功夫吧,这精巧的心思,这材质,还有这琅花掐丝的工艺,还要暗藏着这拜月的巧思,都远非普通工匠寻常能做出来的……”

      她懒懒地倚着身后的墙,似笑非笑,“你又随身带着,想必是极宝贵了。”

      今日一见,她便知以艳姬这望月馆的模样,后头并不是简单人能够撑起来的。
      但有狐七还是轻启唇,“艳姬啊,这金陵的天,漆黑漆黑的,我有点快不晓得今日是晴还是雨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也没看艳姬,就懒懒地说一句,“雷雨将至,西楼1或正翘首以待?”

      艳姬有点诧异地望着她,不知如何风声就透到她那边去了,但她只浅浅笑道,不附和却也不否认,“雷雨的事,哪是我们这种人能知晓的。”

      有狐七却说,“这一说雷雨,我倒是想起一事。艳姬你和歌和得好,想来应是懂那些什么诗词歌赋的。我倒要与你请教一句诗,是我往常从他人那听来的,叫做——‘春花怎晓雷雨事,淋漓半场却销魂’2,我有一词实是想不明白,这‘销魂’二字该作何解?如何做此解?”
      她转头,定定地望着艳姬,不同于以往的那番懒洋洋的姿态,眼中有一种类似于担忧,甚至是怜惜的光。

      艳姬也定定地望着有狐七,久久地望着,面上似是毫无波澜,但握着桧扇的手已经收紧再收紧,表示出她那绝不平静的心。
      她心道,连他也不知,连他都不知……如何,如何叫这心有七窍的七娘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

      有狐七懒懒地从怀里摸出把小扇,摇啊摇,摇啊摇,“我听书生说啊,‘销魂’不是是说快活事吗,但被雷雨这般暴烈地冲击了,不该是一番凄惨模样吗?怎么能算是快活事呢。怎地‘销魂’?是‘销魂快活’的‘销魂’?还是‘烟消魂散’的‘消魂’?”
      那双动人的含情目像是含着整个世间的情意,脉脉地与她对望。

      艳姬竟然一时无语。
      直到有狐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抚着高挽的乌发,笑道,“艳姬,春花柔弱,夏柳却是柔韧。”

      有狐七促狭地朝她微笑,“若是把‘春花’换成‘夏柳’,那少不得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大发一番诗兴了,就该叫做,‘夏柳不知雷雨事,任尔东西南北风’3。”

      艳姬一愣,倒也不顾场合,也不顾什么姿仪,恍然大悟般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七娘啊……你可真是个……妙人中的……妙人啊……”

      有狐七状似羞怯地用小扇半遮着自己的脸,笑得盈盈动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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