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个公主做丫鬟》君子弗居

3、血光

　　“诺！”

　　顷刻之间，十余死士从荒草之中冒出，人人均是黑衣黑裤，黑色头巾蒙面，缓缓靠向倚苍王府大门。

　　绿眼之人拉下面罩，乃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只见他鼻梁高挺，俊眉如剑，脸庞轮廓若刀刻斧凿一般，他转身问另外一人：“施语鹤，你可考虑清楚了？此事一旦被你堂兄施屹城知晓，将会是何等情形？”

　　“勾离，你无需多言。”施语鹤拉下黑色面巾，十八九岁光景，面皮白皙，也是英俊，只是一双招子阴毒无比：“天府令下，我又安敢不从？此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心存忧虑，自回便是。”

　　“可是施屹城那……”勾离但心依旧。

　　“够了！”施语鹤冷冷将其打断，短匕出鞘：“勾离，你三番两次拿那野种来压本公子，怎么，真当本公子怕他不成？”

　　“我只是担心……”勾离信手推开施语鹤手中短刃，道：“荆王同萧家渊源深厚，今日这事无论成败，必然掀起滔天巨浪，你身为荆王侄儿，就真的没有丝毫顾虑？”

　　“哼。”施语鹤一声冷哼，不再搭理勾离，他快步走到一众黑衣人跟前，右手食指微动：“动手！”

　　百花厅中。

　　却说萧银玥美美泡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此时的她挑眉四顾，清秋眼中波光流转，顾盼之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粉唇淡雅，胜似雪中寒梅，她身形玲珑，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将沾着些许水珠的长发向后拢了拢，漆色长发袅袅轻舞，满屋之中，尽是香气氤氲。

　　明月，金眉二人看得呆了，刚才还是一副小叫花子模样的萧银玥此时竟然美得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尘，一颦一笑，皆如同画中人一般。

　　见她三人目瞪口呆，萧银玥露出贝齿微微一笑，却自顾在之前自己穿着的那堆破衣之中掏出一本书连同一枚小巧的木盒。

　　她将书卷小心放入怀中，玉指轻摇，开启木盒，六枚远古贝壳静静躺在盒底。

　　只因沐浴时，二位婢女告知她今夜王妃难产，恐有性命之虞，见王爷待自己极好，这便决定替王爷卜上一挂，探测府上吉凶。

　　这占卜之术乃是玄凰亲授，玄凰在世，道家五术无一不精，无一不专，她深知师父若非不是为了守护她，以他之才，封侯拜相简直易如反掌，可惜她年少贪玩，只习得一些占卜之术，好在玄凰将《窥天诀》留了下来，告诫她时常习之。

　　她学艺尚且不精，只可月卜一卦方才准确。

　　“天地玄黄，诉我衷肠，爻爻六钱，卜我吉央。”她口中念念，将贝壳抛出，待到贝壳停动之时，她面色陡然大变。

　　此卦象乃穷凶极险，血光刀兵之象，十死无生之局！

　　玄凰亲授之法，无有不灵，萧银玥急上眉间，对明月金眉二人道：“你们快带我去见王爷，迟了恐出人命！”

　　金眉，明月二人见她面色仓惶，不敢怠慢，急忙引她去书房见萧阡陌。刚踏入书房大门，只见此时的萧阡陌已是换上朝服，头戴冕冠，腰间挎着三尺长剑，傲然立于中堂。

　　他模样依旧俊美，只是浑身上下却已隐带杀气。

　　“王爷，玥儿刚才斗胆为您卜上一挂，您……”萧银玥刚刚开口，萧阡陌猛然一挥手：“玥儿，你且听我说！”他一步一步走向萧银玥，目光虽是轻柔，却难掩眼底一抹化不去的悲伤。
　　突然之间，他竟然做出一个惊人之举！

　　他一把将萧银玥揽入怀中，手掌在她青丝上缓缓摩挲，如待绝世珍宝。

　　此等无礼举动若是换了别人，萧银玥定然将其揍个半死，但是萧阡陌的怀抱竟然让她觉得无限安全，心中全无任何反抗之意，不知不觉中，两人心脏律动之声竟然渐渐合二为一。

　　他抱得紧，她喘气微微困难，却舍不得将其推开，只是感觉这拥抱怎么像是要诀别一般？

　　片刻，他推开她，眼眶微红，突然之间，他字字如铁：“萧之姓氏，祸也！玥儿，你记住，你的真名绝不可为他人知晓，否则定当引火烧身，切记，切记！”

　　此话使得萧银玥心中一凛，暗自道，王爷姓萧，我也姓萧，我与王爷不过初次相见，却似亲人一般，师父既要我来找他询问身世，难道我俩之间……

　　念及于此，萧银玥突觉心惊，一句话脱口而出：“王爷，您是玥儿的什么人！”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推开，千秋满面春风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萧阡陌左手衣袖：“王爷，王妃生了，王妃生了！是一位小王爷！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恭喜王爷喜得麟儿！”明月金眉二人一听，喜上眉头，三人将萧阡陌团在中央，由衷地为他欣喜。

　　萧阡陌高大身躯微微一晃，随即阖上双目，脸上已有戚色。

　　待他睁开眼时，眸色突寒，令道：“你三人连夜护送玥儿返回临安，不得有误。”

　　“什么？”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如今天色已晚，王爷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见萧阡陌要赶自己走，萧银玥急的红云上双鬓，早将身世问题抛至九霄云外，她抓住萧阡陌右手衣袖：“王爷，玥儿刚才斗胆替您卜上一挂，府上今晚恐有血光之凶，王爷请您相信玥儿，赶紧外出避祸！”

　　如此刺耳之语令金眉大为不快，“你在胡说什么！王爷这般待你，你却咒他身犯血光，居心何在？”

　　“金眉！你是忘了本王适才的严令？”萧阡陌冷声道。

　　“敢有怠慢玥儿姑娘者，一律杖毙。”

　　萧阡陌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畔，金眉心中有气，此时却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萧阡陌见她不语，拂开两人之手，将左掌心舒开，却是那枚银月束发。

　　他不语，默然替萧银玥整理三千青丝，却显得有些笨拙，众人见他神态极尽温柔，眼中带笑，这般柔情，却是前所未见。

　　温馨不过片刻，他俯下身来，扶住萧银玥的双肩，恋恋地盯着她的美眸：“玥儿，今日一别，答应我，定要照顾好自己。”

　　此时的他早已在心中将妹妹二字唤上百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明言，这份痛苦，与谁可诉？
　　萧银玥只觉他的话含义深远，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只知再这么拖延下去，厄运随时将至，她真的急了：“王爷……跟玥儿一起……”

　　“答应我！”她未说完，萧阡陌突然声如炸雷，这王者的威压竟然吓得众人跪倒在地，萧银玥心骇然，喃喃道：“玥儿答应你便是，不过你要我走，我们便一起走！”

　　萧阡陌不理再她，随即转向众人，“千秋，明月，金眉，你三人可敢发誓以生命保护玥儿的周全？”

　　“王爷！”金眉显然不悦。

　　萧阡陌瞪她一眼，“你若不愿，本王自不勉强，本王自与千秋、明月二人交代便是。”

　　此话分量极重，金眉当下匍匐在地，美眸之中泪光闪烁，“王爷，金眉全家性命乃是王爷所救，金眉早已视您如同亲生父亲一般，您要金眉发誓，金眉岂敢不从，只是金眉不知玥儿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值得王爷这般对待？”

　　“不可说。”萧阡陌亲自将金眉扶起，摇了摇头，“你三人直须护送玥儿前去临安便是。”

　　话已至此，纵然心中有天大的疑问，也不可再问，三女当下齐齐跪倒在地：“我三人立誓，以性命相护玥儿周全，如违此誓，我等全家皆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重誓使得萧阡陌安心，毫无征兆，他跪倒在地，对三人拜上三拜：“我萧阡陌在此叩谢三位！”随即起身，眉头深锁，“后门处我已替你们备好良马盘缠，你四人行之愈远愈好，这成都城，再也不要回来！”

　　“诺！”

　　三人道别萧阡陌，不由分说将萧银玥拉走，萧银玥哪里肯从，只觉三人力道奇大，显然都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她挣脱不得，临走前想要抓住萧阡陌的一片衣角，却抓了个空，她苦苦哀求：“王爷，玥儿求求你，跟玥儿一起走吧！”

　　二人四目相对，他不言，她却渐行渐远，萧银玥只觉心痛难忍，似从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一般。

　　但是她不明白，明明同王爷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两人之间竟然有如此深的羁绊。

　　王爷，您究竟是玥儿的什么人？

　　待四人行至后门，已有两匹高头大马在等候，萧银玥挣开千秋，苦苦哀求，“三位姐姐，就让玥儿再看一眼王爷好不好？玥儿只怕今日一别，同王爷再无相见之日了。”

　　见她这般不舍，千秋轻叹一口气，“哎呀，衣服要被你扯破了，好啦，你和她俩去吧，我还要整理一下马匹干粮呢，不过，早去早回哦。”

　　千秋年纪最大，她既说话，明月，金眉二人也是无奈，只能陪她来到书房之后，却听到房中异动。

　　她急忙用口水湿了指头，戳开窗户上的窗户纸。

　　只见书房大门被推开，胖胖的杨管家随之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王、王爷……有刺客！小人无能，没能护送世子平安出府……王妃她……她……”

　　萧阡陌急道：“王妃怎么了？”

　　话音未落，杨管家心口一处剑尖冒出，随之消失，他胖胖的身子扭了几下便倒了下去，双眼圆睁，死在当场。

　　狂风呼啸而至，吹得屋内字画砰砰作响，萧阡陌转身护住油灯火苗，只见刹那间，十三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飘进屋内，只是顷刻之间便在萧阡陌身后组成一道黑色人墙！

　　领头一人对萧阡陌一抱拳，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王爷，还请交出先皇遗旨，我等自当留你全尸！”

　　萧阡陌缓缓转过身，却仿佛视众人如无物：“那老贼果然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了吗？”

　　“要怪只能怪王爷您呢，您若不让施屹城领兵剿匪，王府守卫又怎会如此空虚？他今日既然不在，哼。”领头那人眼中凶光毕露，“废话少说，交出遗旨，我们便给你一个痛快！”

　　“从来便没有什么遗旨。”萧阡陌语气平淡，随之轻蔑一笑：“还有，敢同本王如此说话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这声音不大，听得众人却是心头一颤。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王爷，王妃……王妃已经走了，我将世子给您抱来了。”

　　一蒙面人踏入书房，他怀中抱着襁褓，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声音洪亮，显然便是王妃刚刚诞下的小王爷。

　　萧银玥自然不认识此人，却从窗纸洞中看到他的眼，心中一寒，顿时想起路旁那双狼眼，这男子的这双眼，太像，太像了！

　　若非王妃已死，勾离怎可能将孩儿从她身边夺走，萧阡陌只道是勾离杀害了王妃，他凄然地低下头，再抬起时，原本的漆眸已是血红一片，他强压住冲天悲怒，一字一句道：“把孩子还给本王！”

　　“王爷，这些人来此只为先皇遗旨，只要您交出遗旨，我定当舍命护您周全！”说话间，勾离扫过一众黑衣人，随即盯着萧阡陌，“望您三思。”

　　多说无益，萧阡陌猛然拔出腰间三尺长剑，直取勾离。

　　勾离微微一偏头，一黑衣人剑风已至，他格开萧阡陌手中剑，剩下众人顿时将萧阡陌团团围在中央。

　　萧阡陌文武双全，一柄长剑舞得漫天寒光，剑影在空中交织成一扇密不透风的剑网，众人见施语鹤并不在此，一时之间只能防守，却不敢下死手。

　　一人被这剑影晃得眼晕，恍惚之间，颈部便中了萧阡陌一剑，动脉被割破，当下气绝身亡。

　　“把孩子还给本王！”萧阡陌说话间又斩断另外两人手臂，两人捂着断臂呼天号地，萧阡陌却目不斜视，步步逼向勾离。

　　勾离有些心虚，退了几步，剩下十人不敢大意，组成剑阵将萧阡陌围在其间。

　　杀妻之恨，不共戴天！萧阡陌早便下定决心，哪怕今日自己身亡与此，也要让这倚苍王府，血流成河。

　　“王爷，您这是何苦？”勾离重重一声叹息。

　　萧阡陌暴怒：“狗贼不要惺惺作态，血债自由血来偿！”
　　勾离自知血仇在身，萧阡陌已然听不进规劝。

　　而剩下那些黑衣人亦是知晓若不以命相拼，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纷纷倾尽全力，十一人连斗三百回合，萧阡陌虽是武艺卓绝，但这些黑衣人也均是高手，他连杀四人后，已是汗透衣背，气喘如牛，脸上被刺出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如泉涌。

　　不过他依然傲立当场，眼中的杀意更盛。

　　勾离见他此时模样如同修罗一般，心底更加寒凉，他将孩子高高举起“王爷，只要您交出遗旨，我立刻就将孩子还您，您又何苦以死相拼呢？”

　　婴儿哇哇大哭，这时，勾离只觉耳畔有风声划破空气，回头一看，竟然是一支冷箭袭来，他还没来得及移走婴儿，那冷箭眨眼间便将襁褓射了个对穿，婴儿哭泣之声戛然而止。

　　冷箭却携余威之势直扑萧阡陌，劲道已衰，萧阡陌凌空抓住箭羽，一声悲呼：“我的孩子！”

　　他的心几乎快要泣血——盼了八年的孩子，仅仅来到世上不足半个时辰。

　　勾离似乎也被此变故吓了一跳，他回头一望：“谁！”

　　“畜生！”萧阡陌目呲欲裂，一声虎啸，他用尽全身内力将箭羽掷向勾离，剩下六人急忙挥剑来挡，却又被萧阡陌拦腰挥翻两人，箭羽竟然没能被众人挡住，以雷霆之势刺向勾离，又擦着他右臂划过，留下一道极深血口。

　　萧阡陌一击不中，已是脱力，他再也支持不住，轰然扑倒在地，剩下四人见机会出现，四柄长剑齐齐刺入他的后背，他一口鲜血喷出，抬起头，双目已经是血色模糊的一片，他颤抖着对着婴儿方向伸出手：“我的……孩、孩儿。”

　　“倚苍王果然武艺高强，我兄弟十三人竟已连折九人，此仇，不可不报！”领头那人看着遍地尸体，心头惊惧，要说这天府十三子在江湖杀手榜上单拎一人出来都是可以排进前五十名的存在，没想到今日众人联手围攻萧阡陌，却留下九具尸体。

　　但一人之力，终有尽时，此时的萧阡陌已是奄奄一息，领头那人正欲结果了他的性命，却被勾离一声爆喝：“给我退下！”

　　他心头有气，却也不敢不从，只能咬牙退在勾离身后。

　　勾离强忍疼痛，低叹一声，眼神竟然变得柔和了起来，他不顾三人阻拦将婴儿递到萧阡陌的手臂弯处，“王爷，您……哎！”

　　面对死去的婴儿，萧阡陌翕动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勾离有些不忍，背过身去，这时，萧阡陌眼中流下一行血泪，口中喃喃：“孩子，父王、父王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艰难地翻过身，将孩子紧紧裹在怀中，呼吸渐停。

　　二十四岁的□□，在这一刻，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