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细眉

39、养猪的生活

　　曲哲和哥哥吃完早饭，哥哥就上班去了。他看时间还早，想着沈萱应该还没有起床，就开始打扫房子。
　　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每件物品都是如此熟悉，让曲哲不由想起很多往事。他擦桌子、擦柜子、擦窗台，还有那些摆放着的小东西。最后在客厅的柜子里拿出相册，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翻开来，第一张就是和妈妈、哥哥的合影，那是初三时候吧，哥哥第一次领了工资，特别高兴地说要大吃一顿，于是，那个周末妈妈买了很多菜肉，还有一条很贵的鱼。
　　平时做饭，曲哲经常会帮忙，那天，妈妈不让他帮，一个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笑着说以后可以享儿子的福了，哥哥搂着妈妈和他说：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们的。饭后，三个人出去散步，在家门口的照相馆里照了这张照片。
　　曲哲的手轻轻在照片上抚摸着，心里空得难受，曾经经历过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无力感一阵阵袭来，他就这样怔怔地坐着，直到电话声响起来。
　　沈萱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样，硬生生把曲哲从悲伤的氛围中拉扯了出来。
　　“早啊，嘿嘿嘿。”
　　“这么冷，难得你起来这么早。”曲哲把电话放在膝盖上，靠着沙发，握着听筒，双眼仍是无神地看着前方。
　　“你没睡好吗，听着这么没精神，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沈萱关怀的语气拯救了这个早上的曲哲。
　　“没有，我都起来吃了饭，打扫完卫生了。”
　　“嗯，勤劳的好孩子，值得表扬。”
　　曲哲能想象她一定还在被窝里，然后睁开眼睛就打了电话过来，这会儿一定笑得眉眼弯弯。
　　“你今天打算干什么？”曲哲问。
　　“等会儿起来，先问问孟妍回来没有，放假前她说打算趁着春节摆摊赚钱那。”
　　“哦，她打算摆摊卖什么？”
　　“不知道那，要出去看看。我这里好冷啊，你那里怎么样？”
　　“我回来后还没有出去过，屋里有二十多度吧。”
　　“真幸福，我屋里估计只有十度。”沈萱故意发出冷得牙齿打颤的声音。
　　“可怜，来吧，我这里暖和。”
　　“好，你接着啊，我床上的弹簧质量还是不错的，应该可以弹到你那里。”
　　曲哲眉间的纹路在沈萱絮絮叨叨，却怎么也听不腻的话语中逐渐平复。
　　挂了电话的沈萱在老妈叫了几遍起床后，慢慢吞吞地起来了。天依然阴沉沉的，院子里的雪没有融化的迹象，从正屋到厢房、厨房、厕所、大门之间被铲出了几条路，沈萱偏偏走在旁边的雪上，踩出一行深深的八字样的脚印。
　　“你就不会好好走路，鞋里进了水，冻脚了不要吭声。”沈萱妈妈的声音中气十足。
　　沈萱跑到她妈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嗲嗲地说：“我冻脚了，你会心疼的。”
　　“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真是愁死人啊，这将来怎么办那。”沈萱妈妈装作嫌弃地把她胳膊拉下来。
　　“什么怎么办？你女儿我国色天香，想娶我的都要排队那。”沈萱拉拉衣服袖子，坐下来吃早饭，结果被她妈一筷子敲到了手上，“洗脸刷牙去，还排队那，只要有人要，我睡觉都能笑醒了。”
　　沈萱冲她妈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去洗漱了。
　　饭没吃完，就接到孟妍电话，她居然还在学校，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无聊的沈萱虽然很想一直打电话骚扰曲哲，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曲哲哥哥估计要上班，曲哲就要收拾过年的东西，哪里像自己就是纯粹的米虫。
　　回到自己房间，沈萱翻出来一个笔记本，趴在桌子上开始胡乱划拉，想起在手机上打的两句话就写了出来，然后再添上几句就变成了：
　　一
　　离别的火车还未拉响鸣笛
　　我还能触碰到你的气息
　　于是我闭眼微笑
　　假装你未曾离去
　　二
　　我觉得中国关隘中
　　山海关是最厉害的
　　它隔了山海
　　也隔了你我
　　可是
　　所爱隔山海
　　山海皆可平啊
　　三
　　下雪了
　　有人说在这个季节相爱
　　就能一夜白头
　　可是我不想啊
　　我只想和你过好每一天
　　然后
　　在很久很久以后
　　又一个下雪天
　　我们就在树洞里做相依取暖的熊
　　沈萱涂涂抹抹地写好了，就用自己拙劣的字在一张干净的纸上抄了一遍，心里想着要给曲哲一个惊喜。
　　在家实在是无聊了，看书也看不进去，索性换了衣服出去走走。
　　出了家门，往北走，先要去寄信。街道上早就被清理干净，残雪堆在路边，有不怕冷的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地在街心小公园里堆雪人，找不到做眼睛的东西，就跑去路边的早餐店，偷偷地从蜂窝煤上抠下来两块，店家看到了，也不呵斥，反倒是大声吆喝：快点堆好了，过来喝口热汤。
　　邮局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邮寄东西的，衣服、干货、糕点……春节的气氛在这里提前弥漫起来。
　　写好信封，贴好邮票，装好信，封好，投到邮筒里，沈萱用手轻轻拍了一下邮筒，歪头想象一下曲哲收到信时候的表情，就自己先笑的甜蜜。
　　出了邮局，向东走一小段，转南。路上的人不多，沈萱家乡过年的气氛真正浓厚要到腊月二十三以后，现在还早，路上除了多了些放假的学生，其他和平时一样。
　　等沈萱走的身上冒汗，围巾已经拿在手里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临近河边的桃林处，几声犬吠从林深处传来，更显了周边的静谧。从林中的小路穿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白茫茫一片中蜿蜒着一条黑色水带，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像一个个的墨点。
　　沈萱不禁长吸了一口气，干冷、清冽，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吱吱的响声，小水洼里结了冰，偶尔能见到翻着白肚皮的小鱼被冻在冰里。离河边的石滩还有几步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了，哗哗的。站在石滩上，能看到水面上蒸腾着若有若无的水气，河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沈萱小心踩着水边的石头，用脚去点那层薄冰，被她点破的冰很快就随着河水不见了。
　　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玩了一会，觉得有点累，就把围巾叠起来铺在一块石头上，坐在上边休息。
　　天阴得像要滴水一样，没有风，河的另一边是槐树林，现在的槐树都干枯的枝丫朝天，偶尔有麻雀或者不知名的鸟从空中飞过，也多是简单的一声鸣叫，显得局促不安。
　　沈萱把头缩在棉衣竖起的领子里，安静地看着河水，内心一片祥和。但这份略显空白的祥和只持续了几分钟，就被曲哲的影子扰乱了，沈萱无声地笑了，她觉得如果曲哲是毒药的话，估计她也会甘之如饴。
　　摸摸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那，还是不打那，这是个问题。她从地上捡颗石子打水漂，心里念着如果漂出了单数就打，结果出了双数，再想如果漂出了双数就打，结果又出了单数。不信邪的沈萱同学打水漂打的手都冷麻木了，也没漂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非常之郁闷。
　　哼，不让我打，我还偏打了，她拿了电话出来，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半了。拨通了电话，对方刚喂了一下，她就说：“曲哲，我和你说啊，今天小石子都欺负我。”
　　结果对方笑了起来，沈萱才觉得好像声音不对，看看电话，没打错，心想坏了，糗大了，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中午曲哲哥哥可能回家吃饭那，果然，对方说：“曲哲在厨房，你等下，我叫他。”
　　等曲哲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沈萱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就匆匆地说你快去吃饭吧，我就是没事干，骚扰一下你。
　　曲哲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回头见哥哥望着自己笑得别有深意，就问：“她是不是说什么了，你笑成这样。”
　　曲哲哥哥一边摆好了碗筷，一边说：“我就喂了一声，她就说有小石子欺负她了。”
　　有人欺负她？那她刚才怎么不说，还是要问清楚的，本来已经坐在饭桌前的曲哲立刻站起来想去打电话，被他哥哥叫住了，笑着说：“我听她口气，就是逗着玩的，估计后来发现不是你，自己不好意思了，你这会儿先别打了。”
　　曲哲想想，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觉得应该是没有大事的。
　　沈萱往回走的一路上都在数落自己：这么冒失，曲哲哥哥还不知道怎么看自己那，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毛病啊。反正是有的没的想了一堆，回到家里，别人都吃过饭了，给她留的在厨房小炉子上热着，她在河边喝了一肚子冷风，在厨房里被热气一冲，开始打嗝，一顿饭吃得极是辛苦。
　　吃完饭，沈萱抱了暖水袋在怀里，打嗝才慢慢止住，然后就觉得身上暖暖的，瞌睡一阵阵的袭来。她就半眯着眼睛晃回自己房间，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不禁感慨，自己这样吃睡吃睡的，不成胖子简直是上天厚爱。
　　“下午有个男同学打电话找你。”沈萱刚到客厅，就听爸爸说。
　　“哦，他说是谁了吗？”沈萱从茶几上拿个橘子剥着。
　　“没说，我说你睡觉了，他就说没事，晚点再打。”
　　沈萱心里庆幸还好，老爸不像老妈那样关心她的终身大事，这电话要是老妈接的，估计能问出人家祖宗三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