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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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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多了,沈萱躺在沙发上揉肚子,曲哲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心里觉得满足,他的女孩,他照顾得很好。
“你不是一直没听我弹过吉他吗?今天弹给你听。”两人窝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把聊天的阵地转移到了阳台上,沈萱还真没听过曲哲完整地弹过什么,以前只是听他弹过几个音节。
“有什么想听的吗?”曲哲一边随手拨弄了琴弦,一边看着沈萱问到。
“你会很多?”沈萱趴在椅背上笑眯眯地问。
“不会,还是弹我比较熟悉的吧。”曲哲想了想说。
当白桦林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沈萱不禁跟着哼唱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喜欢朴树,觉得那是一个纯粹而朴实的人,用心演绎着他对这个世间的感悟,但是又觉得他与这个尘世格格不入,很怕有一天他不辞而别了。
一个专心地弹,一个专心地听,夜安详。
沈萱听得都有点出神了,她盯着眼前低头拨弄琴弦的人,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如此美好的感情,没有猜疑,没有争吵,余生若如此,该是怎样的圆满。
她记得高中时候班里也有人谈恋爱,甚至不错的朋友中就有,她看他们好的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吵架的时候恨不得把另一个踹出地球去。那时候她不只帮别人写过情书,还给别人当过参谋,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去指导一个谈恋爱的人,可想而知的结果了,搞得她也很累,甚至怀疑是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这么折腾。
吉他声停下来的时候,沈萱还在呆呆的看着曲哲,脸上挂着甜笑。
曲哲放下吉他,沈萱拉了他的手帮他揉着,她还记得当初荣荣学吉他的时候,指头肿的像猪蹄。曲哲任她揉着,眉眼低垂,看着她的头顶,缓缓的开口:“有些事情,本来我想慢慢让你知道的,不过现在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才好。”
沈萱抬头看看曲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曲哲的表情在灯光的阴影中显得有点哀伤。这是沈萱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一直以来,她见他最多的表情是对她的宠溺,其次就是他待人时的温和,都能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而现在他的表情莫名的让她难过,她安慰似的用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着。
“我爸是我高二时候去世的,然后我妈在我高三的时候也去了,我还有一个哥哥。”
简单的一句话,带来的冲击瞬间让沈萱的眼睛睁圆了,她像是被定身了一样,无法移动,脑中也一片空白。从小到大,她的周围从来没有出现过父母双亡的同学,在她的意识中父母离世是一个人无法承受之痛,她的曲哲怎么会受过这样的苦那。她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仿佛想给他力量,又仿佛是自己害怕。
“我爸是当地比较早开始做生意的,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好,后来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爸生意失败,他席卷了最后的钱和一个女的跑了,不知去向。他拿走的钱里有部分是借别人的,人家堵了我家的门。我妈性格温软但也倔强,她本可以不认这些账的,但她说别人赚钱也不容易,这钱她都认,于是她卖了自己的首饰,先还了紧要的,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做工,除了养活我哥和我,就一点一点的还账。”曲哲的眼睛不知道望着哪里,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
“我哥和我从小成绩都不错,但最终我哥高中毕业就找了工作开始养家。我高一的时候,我爸回来了,癌症晚期,那个当初跟他一起跑了的女人早已离开了他,他一无所有的回来了,还厚颜无耻地让我妈照顾他。那时候,我家欠别人的钱就快要还完了,我们都很高兴,我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我爸居然回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就像一个爬山的人,流血流汗的终于快要爬到山顶了,却要被人从后面拉下去。我哥和我背着我妈把他赶了出去,但最终又被我妈找了回来,任凭我哥和我如何吵闹,我妈终是一言不发。就这样,我妈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工,还要照顾一个病人。有时候,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她,我不知道那个瘦弱的肩膀到底能扛多重的担子。一年多以后,他去世,我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觉得轻松,我唯一的想法是我妈终于解脱了,可以好好歇歇了。”
沈萱心痛的厉害,她站起来,轻轻抱着曲哲,曲哲坐在椅子上,双手环着她的腰。
“他去世后没多久,我妈就病倒了,那个似乎从来不知劳累的女人病倒了。她迅速的消瘦下去,我很害怕,整日整夜的呆在她的床边,我看着她渐渐的,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能吃的下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有一天阳光很好,我推她去晒太阳,她拉着我的手说:妈妈真想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恋爱、结婚、生子,看着你过得和美。我当时急切地说会的,一定会的。她笑着摇摇头,眼神平静,说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要心有怨恨。我当时不知道,这就是她最后给我的遗言了,直到去世,她再也没有清醒过。”
沈萱的泪一滴滴的滴落在曲哲的头发上,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觉得一切的言语都那么苍白无力。
过了一会儿,曲哲的情绪渐渐稳定,他站起来,擦掉沈萱脸上的泪,把她搂在怀里。
“我妈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都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因为我觉得在梦里可以看到她。后来有一天我真的梦到她了,她隔得远远的看着我,不说话,眼神悲伤,我大声哭喊着叫她,然后就醒了。她也许是不想看到我那个样子吧,于是,我重新拾起了课本,那时候离高考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沈萱哭得惨兮兮的,她真的心疼,她不想听其他事情了,如果有些事情说出来像撕开一道隐藏的伤口,血肉模糊,痛不可挡,她都不要听了。
两个人长久的拥抱着沉默。
“我妈是一个基督徒,我也是从小受洗入教的。”曲哲轻轻地说,“我守十诫。”
沈萱知道十诫,这应该是曲哲在安抚她这段日子的不安,也在提醒自己吧。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他是孤儿这件事情上,她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那段日子的,她现在的心痛不抵他当时的千万分之一。
“周日通常都没约你,是因为我去教会了。以前没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对我的感情中掺杂其他的什么,诸如怜悯等,我努力地生活着,对身边的每个人报以善意,我不想我妈对我失望。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我努力的意义在哪里,直到遇到你。从我意识到喜欢你开始,我就想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想证明我有能力为我喜欢的人撑起一片天。”
沈萱抬头看曲哲,他的眼睛微红,却无泪,目光温润。
“乖,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能上大学,能遇到你,已经很幸运了。”曲哲微笑着抬手遮了沈萱的眼睛。
沈萱闭着眼,踮起脚,摸索着吻上他的唇。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得远远的,拉着手说话。
“你以前成绩是不是很好?”沈萱以前就想问这个问题。
“还行,就是高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曲哲说。
“我就说嘛,看你帮我补习高数什么的,当时就觉得以你的成绩上我们学校有点不对。”
“还好上了我们学校。”
沈萱扭头看了一下曲哲,然后慢慢的,一蹭一蹭地蹭到曲哲身侧,抱着他的胳膊说:“我会对你很好的,很好很好的。”
“早知道还有这效果,我早说了。”曲哲垂眼望着偎依在他身侧的女孩。
沈萱听着曲哲的声音,心里暗道还好,萦绕曲哲一晚上的哀伤情绪渐渐消散了。
“你准备怎么对我很好很好的?”
这是个问题,沈萱觉得很不好回答,“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她就干脆的把问题踢回去了。
“你现在就对我很好了,不用特意为我做什么事情,很多时候我想到你就不会觉得心里很空。”
沈萱听了这话,不禁感慨曲哲妈妈把他教的真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却没有偏激,还知足,感恩。
“那你要努力做饭,我努力吃胖点,把你的心填得满满的。”沈萱笑嘻嘻地说着,抬头看向曲哲,因为哭了不短时间而红红的眼睛让人看到就觉得怜惜。
曲哲转身,和沈萱面对面,他伸手把粘在她脸上的头发拂开,手指在她脸上慢慢的滑过。
“沈萱,我真想能把你变小了,装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好,你变吧,我做你的拇指姑娘。”沈萱也抬手抚上了曲哲的脸,描画着他的眉毛、眼睛。
这一刻,没有欲望,两个人像是要把彼此刻在心上一样,笑脸相对,呼吸相缠。